“是五湖四海。”薛满笑眯眯地纠正,“兰塬离江州远,不知晓我们何家的名号很正常,等改日有空你去趟江州,就知晓何家有多威风了。”
少年无意识地摩挲拇指,落空后又收回手,“将来要是有机会,我定要随蒋……随公子去江州开开眼界。”
薛满主动为他倒上盏茶,“前几日蒋公子出来时,带的是另一位小哥,今日他怎么没来?”
“哦,他生病了,便由我来代班。”
少年喝了口茶,可见五指骨节分明,动作慢条斯理。
薛满不着痕迹地端详他,发现他虽是汉人的轮廓五官,右边耳垂却穿了细孔。
在大周朝,男子可没有穿耳孔的习俗。
*
画舫内,裴长旭与蒋沐宇聊了多久,外间里的薛满便与少年聊了多久。
少年似乎对江州和何家分外感兴趣,聊的话题皆与两者有关。薛满一脸天真,态度热络,几乎有问必答。
趁着薛满倒茶的功夫,少年眸中掠过一抹讥讽。这婢女看着机灵,实则痴痴傻傻,轻易便将主家的老底掀给旁人看。若非样貌出众,尚有暖床的用处,恐怕早已被主人厌弃。
待薛满抬头时,他立刻恢复爽朗无害的表情,“姐姐,我想吃点瓜子,你能给我剥吗?”
“好啊,我经常剥瓜子给少爷吃,你先喝口茶,我马上替你剥。”
薛满从点心盘子里挑了颗瓜子往嘴里送,贝齿一开一合,将瓜子磕开后,递到他面前,“来,剥好了,你吃吧。”
“……”少年脸色僵硬,“你用嘴剥?”
“不用嘴,要用哪里?”薛满无辜地眨眼,“我平时都这么剥给少爷吃,少爷夸我勤快能干呢。”
“……”少年嘴角抽动,暗骂:何家大公子倒是不讲究!
他嫌弃地将瓜子拨到一旁,“我不想吃瓜子了,你帮我洗个枣吧。”
“好嘞!”薛满拿起一颗青枣,跑到外头用清水洗干净,再当着少年的面,用抹布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
“给,吃吧。”
“……”没看错的话,抹布是她刚才从角落里现捡的吧?
“吃啊,你怎么不吃。”
“我忽然牙疼。”少年干脆捂着半边脸,“咬不动枣子,你自己吃吧。”
“行吧,那我留着待会儿给大少爷吃。”
“……”他替她何家大少爷谢谢她哦!
一番插科打诨,便到了深更半夜。裴长旭与蒋沐宇聊完要事,吩咐画舫靠岸,各自带着仆从离开。不远处有抹人影一顿,盯着裴长旭看了又看,随即失笑着摇头。
不可能是那位,那位明明去了江南游玩,怎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兰塬……眼花,绝对是他喝酒喝得头昏眼花!
……
薛满回程时闭口不言,等回到别院书房,忙对裴长旭道:“蒋沐宇今日带来的小厮有问题。”
“哦?”裴长旭问:“哪里有问题?”
薛满便将他的疑点一一道来,“他说是小厮,言谈举止却透着主子的做派。手上没有做活的痕迹,言语间一直在打探何家的船运生意。再有,他连基本的成语都说不对,右耳还穿了孔。”
裴长旭思索后道:“南垗的男子出生时便会在右耳穿孔。”
“那他有可能是南垗人?”
“极有可能。”裴长旭道:“我马上派人去打探他的底细,看能否探出蹊跷。”
“你今晚和蒋沐宇聊了什么?”
“蒋沐宇上钩了。”裴长旭笑道:“他声称有一批地底寻来的宝贝需要运送,希望我能安排一艘船,避开沿路的官府检视,尽快送到赣州。”
“赣州?南昌府附近吗?”
“对。”
“地底寻来的宝贝又是什么意思?”
“盗墓。”
“……”薛满道:“他们倒是不嫌晦气。”
“利欲熏心之辈,又怎会在乎晦不晦气。”裴长旭道:“我答应了他,七日后会安排船到最近的港口,陪他亲自护送货物去赣州。”
“他们会将蒂棠茚混在货物中?”
“十有八九。”
薛满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问题,“你陪他亲自护送货物去赣州,那我呢,我能留在墨城吗?”
裴长旭反问:“你说呢?”
薛满道:“我不要去,我要留在墨城。”
裴长旭自然知晓她想留下的原因,“许清桉杳无音信,不知几时才能回来,你独自待在此地不安全。”
“怎么能是独身,我有云斛保护!”
“云斛一人,能抵得过广阑王的千军万马?”
“我会低调行事!”
“不成。”裴长旭难得没纵着她,“你先随我去赣州,后续再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