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是一场落空的爱情。
被烈日焚灼,枯败遍野。
她那会儿想着,好累,好想让林瀚睿帮她洗头发,再吹头发。
每每回忆这事,总能让她惊恐地喘不过气,似乎周遭的潮湿正四面八方洇入鼻息。
而房门外的敲声适时打断情绪蔓延:“你不会洗完头又睡着了?浴室气闷吗?”
梁尔璐逐渐听得明晰,不同于四年前,她如今很清醒。
她和林瀚睿这样算什么呢?分明是可以每天都吵架的关系。
因为舍不得他生病,不否认这一点。
她能舍弃林瀚睿,却无法舍弃生病的林瀚睿。
只是出于医德吗?
不是,也有爱意。
所以逻辑就又走到了死胡同。
没人能强迫她该怎么做,可她同样陷入僵局。
包好湿发,梁尔璐起身冲了个澡,尝试打开沉默已久的房门,却发现林瀚睿还杵墙边。
双方都挺匆忙的,以致于她回神之际已在男人怀中,入耳第一句是他声线扯急的“你没事就好”。
惊讶他语罢便放手的迅疾,梁尔璐稍愣:“你为什么对我一见钟情?”
嘴比心快,她万分后悔与林瀚睿纠结这种尴尬幼稚的问题。
幸亏他没半分揶揄的神态,极其认真:“告白都能这样跟风?你们把喜欢和爱这种感情当什么了?”
耳熟的感触层层剧增。
是她说过的话。
此刻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以为沉默将长久延续,忽听林瀚睿添声。
“你是珍视爱的人。”
“是我珍视的爱人。”
对此,她的评价是:“盲目的爱。”万一她纯粹随口一说?
林瀚睿目光中的灼意仍存,流火般滚滚生浓。
“我相信那个瞬间,听见风吹的声音,也仅仅是听见风吹的声音。”
梁尔璐垂眼避开这道视线。
所以林瀚睿给她的第一份感情,并非爱,而是信任。
毫无逻辑的信任。
“我去吹头发了。”
狗东西究竟会不会说人话!总害她落荒而逃……
背靠门板,梁尔璐摁了摁眉心。
吵架伤身,还是继续这么平淡过日子吧。
什么都不许诺,什么也不索要。
*
收拾得差不多,她搬下还没歇几天的行李箱,窗外阳光投在沾些擦拭后水渍的厨房流理台,漾起零星的锃亮。
梁尔璐转望一楼玄关处拨打电话的林瀚睿,道着口不知哪国的语言,商务精英范儿拉满,与他这段时间主动洗碗的贤惠人夫模样产生割裂感。
三件套黑西装搭配暗红的领带,以往常系的埃尔德雷奇结,此刻换成了简单却也显隆重的温莎结,大背头发型捯饬得肉眼可见精致。
走近些,丝缕漫到她呼吸之间的香氛强调了成熟优雅的气质。
气味熟悉,梁尔璐怔过才察觉是之前给他的护手霜。
她微扬手指勾着的一副墨镜:“哥们你这靓得能炸街。”
早知道就不穿黑的吊带长裙了,不过黑似乎与各色都百搭……
将墨镜固定在梳盘起的耳侧发绺之间,梁尔璐示意他眼色:“左手。”
倒是听话,任她对待的慷慨样。
她当然也不客气地拍打林瀚睿手背:“这什么?百达翡丽!百达翡丽!都说穷玩车,富玩表,你这是两个全沾,太子爷,您骗得我好惨呐。”
男人没顾及受力泛红的皮肤,只稍稍整理衣袖:“财不外露,我偶尔也戴便宜的劳力士。”
就算是枚袖扣,照样富贵。
“我女儿有小天才电话手表,改天送你。”梁尔璐收回假笑,恨不得咬碎后槽牙,“骗子闭嘴!”
“尽快送我。”
室外的热烘随门缝灌入,她适应着跟林瀚睿身旁,清早落的那些雨水已被开久的盛夏日光灼了个干燥。
意料之外地没遭记者围堵,保镖将他们行李箱装入车内。
梁尔璐扒靠车窗,疑惑陆续有村民匆匆赶往同一方向:“好像有热闹,我要去看。”
距离也近,她下到田边的车路。
整片田地因无人耕种而荒芜,尚未降落的直升机即将停在这青黄交杂的偌大区域,浮夸得与四周景致不相符。
机顶部的旋翼保持转动,频率正逐渐减缓,持续吹拂起农田四野的绵白杨絮,似是空生了雪。
时隔四年再见这种金钱堆砌而成的阵仗,梁尔璐依旧恍惚:“太子爷,你家到底有多少私人飞机?”此时不断靠近眼前的是新面孔。
“这不是我家的。”
“开什么玩笑,难道是我家……的?”她顷刻间转头,难以置信地与林瀚睿对视,但见他满脸写着“不然呢”的平淡反问。
梁尔璐无法压惊,往家族群发送一连串问号,父亲秒回语音,气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