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荔原站了起来,慢慢走到林予青的面前,张开自己手里握着的东西,她的手心里是一个灰黑色的小老鼠玩偶。
“予青,看看这是什么。”
林予青侧过头:“是小玩偶。”
吴荔原:“仔细看,凑近看,这是什么。”
林予青注视着那只小老鼠半晌,慢慢坐了起来,视线凝聚到那一点,“是老鼠,是……老鼠。”
吴荔原的声音明显带上一丝紧绷:“继续说,这是什么。”
“老鼠。”林予青紧皱着眉,眸光在瞬间凝滞,茫然,又如同飓风中心般清明,她的声音也染上起伏,“我看见了,这是老鼠,荔原。”
吴荔原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将小老鼠玩偶收起来,重新拿上自己的诊疗本:“予青,这是我们实验的第二次。我重新开始问,你做好心理准备。”
林予青的额头渗出了汗,她却好像没察觉,点头。
“认识我吗?我是谁?知道外面等着谁吗?”
“你是吴荔原,和我是朋友。外面是等着来给我做麻醉的小冉和你的妹妹荔山。”
“你的兄弟姐妹待你如何?”
“他们恨不得我立刻去死,但又不想让我就这样毫无价值的去死。林越山是个笑面虎,刚去的时候他将我关进了地下室里,并且让其他人一起来欺负我,那年我十二岁。”
“你在家里过得如何?”
“我不知道。对他们来说,我是只配生活在地下室和阴沟里的老鼠,在他们面前只能夹着尾巴做只老鼠。林越山将我培养成他处理脏活的工具,我只需要服从。”
吴荔原犹豫着说:“予青……”
“犹豫什么,你的职业素养呢,荔原。”林予青眼皮都没抬,声音冷淡,“继续。”
“你在家里过得如何?”
“我不知道,我是林家见不得光的老鼠,他们打骂老鼠是家常便饭,是理所应当。所以他们在偶尔轻轻抚摸老鼠的时候,老鼠感激涕零,忘了身上所有的疤痕和伤痛。如果这是好,那我便过得很好。”
“林越山对你怎么样?”
“他将我训练的很好,我这把磨锋利了的刀会捅到他身上。”
“你的父亲对你好不好?”
“他?他没有当过我是他的孩子,他说我的母亲连小三都算不上。我会将他也送入那家疗养院,每天都要看着我母亲的碑来安度余生。”
“计划不是万无一失,如果钟诉远知道了你的意图,将你彻底掌握在那里,你怎么办?”
林予青沉默了许久,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钟诉远有个妹妹叫钟蔓菁,我见过她。她被钟诉远故意养废了,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别的人都不一样,她是真正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所以她可以变成退路。”林予青顿了顿,才似是下定了决心,“我会让她帮我出来。”
吴荔原也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可以了,可以准备第二次,第一次的心锚词:老鼠。……还需要第三次吗?”
林予青说:“要做就做彻底,一个月后如果我拒接了电话,就进行第三次,在钟家有动作之前把握住机会。”
吴荔原:“这次的心锚词是……”
“老鼠。”林予青说完之后重新躺了上去,“还是老鼠,让小冉和荔山进来,辛苦你们。”
吴荔原戴上了口罩,崔冉和吴荔山带着一个器械台推车也进来了。很快,崔冉拿起已经配好的麻醉针,声音很低:“予青,我不支持这个计划。”
林予青第一次勾唇笑了笑:“再坏又能到哪里去?开始吧。”
头顶的灯光柔和的打开,吴荔原俯身注视着林予青:“看着这盏灯,这是你的小家里会出现的灯光。患者林予青,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吴荔原……林予青,你会忘记这些痛苦的记忆,记住心锚。”
林予青的声音轻如蚊呐:“老鼠。”
此时吴荔山已在她头部的特定部位放上了电极片,呼吸平稳,眼中的焦距开始渐渐消失。
崔冉很快为林予青注射了麻醉,而吴荔山则按住了林予青的肩,为她盖好了毛毯,扎好松紧适中的束缚带。三人配合默契,这些动作很快完成,崔冉密切注视着监测仪上的数值,测试了肌肉松弛程度才说:“可以了。”
吴荔原:“通电。”
林予青的身体看不出明显的颤动,但给予电刺激的同时,她的生命监测仪曲线骤然上涨。她看上去只是睡着了,吴荔原紧盯着屏幕,很快停止了通电。
画面中的诊疗室里安静的一根针都能听见,同样,办公室里也一样。
画面里的三人默不作声地开始收拾仪器,解开束缚带,为林予青擦拭头上的汗珠。时间安静地过了二十多分钟,躺在病床上的林予青虽然双眼紧闭,眼角却不住地往外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