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每日的汤药,元白几乎不给他水喝。贺兰慈嘴上干裂开的口子像是被人用匕首一道道划开的那样深,现在已经流不出血来了,只是张着嘴,不知道想要得到些什么。
往日里贺兰慈那双透亮的眼睛此刻像是无神地睁着,像是在无声呻()。
贺兰慈明显比以前更瘦了,蜷缩在草席上,瘦瘦小小的,下巴尖得吓人,骨头都能透过皮肉看出来。
哪里再有半分往日姑苏玉观音的风采。
带刀见到的一瞬间眼泪就盈满了眼眶,他努力抬头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这还是他的大小姐吗……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贺兰慈还穿着当时跟他一起逃跑时姑娘家穿的衣裙,当时他拿给贺兰慈的时候还是干干净净的,此刻上满沾满了干草跟灰尘,像是丢在大街上被人群踩了无数脚一样。
那是他扇别人耳光都要擦手的大小姐。
此刻就像是一具尸体一样躺在自己面前,自己怎么能不痛心?带刀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抓住,然后用手一点点捏碎了,一时间竟然呼吸不上来,像是窒息一般。
“真是有点可惜,他现在看不见了。”
带刀闻言猛地看向元白。
他刚刚说……主子看不见了?!
难怪……难怪……
自己站在他面前贺兰慈却没有任何表示。难怪那双眼睛现在如此空洞,原来主子什么也看不见了……
贺兰慈一听到是元白的声音,立马坐了起来,骂道:“滚!”
他骂得太用力,干裂的嘴唇没长好的口子又裂开了,流了他一嘴的血,可贺兰慈那么怕疼的一个人硬是一点声也没吭,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让元白滚出去这一句话。
元白看到带刀充满杀意地盯着自己,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那么凶干什么,又不是我给他弄瞎的,是他自己太着急了,气急攻心结果眼睛瞎了。不过太医说了暂时失明而已,你这么一条好狗倒是不如劝劝他少生点气,多吃点饭。”
接着又笑着问贺兰慈,“贺长公子,怎么我给你送的饭你都扔了?瘦成这样怪可怜的,以前你不是说我痨病鬼吗,你现在也瘦得像鬼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贺兰慈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送来的粥一股尿()味,是元白叫人在他的饭碗里撒了尿。
还笑着问自己,“怎么还不吃?”
气得贺兰慈把所有饭菜都一脚踢翻了。
元白依旧笑着说,“我明天还拿它给你盛饭,你现在又看不见,怎么知道我放在那里了。”
元白随口说来气他的,谁会这么无聊专门给他挑这个碗,更何况这碗早就被贺兰慈一脚踢碎了。
但是贺兰慈却记住了,从那之后不肯再吃一口饭菜,而元白又不给他水喝,他只靠着每日的药活命。
因为装药的碗明显小一圈,贺兰慈能认出来。
有时候晚上饿到听见吱吱叫的老鼠,甚至有一种想把老鼠吃了的冲动。
等他反应过来,他无力地坐在草席上,面对着墙。
心道自己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吗?生吃老鼠?他伸手摸着面前的墙,如此冰凉,如此坚硬。
从未想过自杀的贺兰慈在这一刻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此刻他的小指依旧疼得揪心,元白不让太医给他换小指头的药,他猜着这根手指头应该是整根都保不住了。
贺兰慈不知道因为自己先前得罪过德顺这个太监,所以德顺有意包庇太子,不把贺兰慈现在的情况上报给皇帝,任由太子胡作非为。
身陷囹圄的贺兰慈也开始无助地问自己为什么他要在这里遭受这种罪?
贺兰慈看不见,他右手边有一个小小的窗子,投过来的月光刚好撒在他的身上,与周围黑乎乎的一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是他看不见,失明后看到的不只是漆黑一片,更像是虚无一片。白天的时候像是能透光的虚无,夜晚则是黑乎乎一团的虚无。
可是他死了带刀怎么办,除了自己这里他还能去哪里?贺兰慈现在在祈祷最好他能机灵一点,不要脑子一热硬闯皇宫……
贺兰慈想到这里再也不敢往下想了,比起自己的死亡,他更是从来没想过要是带刀死了他该怎么办……
带刀不敢出声,颤抖的嘴唇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他心疼地看着贺兰慈茫然着注视着没有人的墙壁,心里像是有一万根刺同时扎向自己的心脏。
他怜惜地看着贺兰慈,再也不能言语,看他一眼就会感觉到万般心痛。
带刀害怕主子知道自己已经将他最狼狈的样子收尽眼底……
元白看着带刀满眼泪水望着贺兰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脚蹬在带刀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