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桌配备有会自动旋转的烤炉，服务生游走于客人之间，娴熟地帮客人把烤串儿放上烤炉，把烤熟的串儿取下来分到客人的餐盘里。
吃了几串，聊了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梁佳怡忽然叹了口气道：“这家的串儿好吃是好吃的，就是没以前那种感觉了，挺没劲的。”
孙鹤也感叹道：“以前咱们学校东门外那家烧烤，味道也就一般般，老板急了可能还有烤得半生不熟吃了拉肚子，可架不住人多，一到周末就得排队，下了晚自习过去只能买几串蹲马路牙子上撸。”
梁佳轩没说话，他只是沉默地从烤架上拿下来一串烤得火候正好的掌中宝，然后把它放到了葛玥的盘子里。
“对，我们都中过招，就只有葛玥没中过。”孙鹤想起从前笑了起来，“天选之子就是她。”
梁佳怡附和地笑了一下，没接话，只是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葛玥咬了一颗，然后把剩下的放进了唐允信的盘子里。
唐允信怔了一下：“不吃吗？”
葛玥笑笑：“这个好吃，给你尝一下。”
梁佳轩这时候从烤架上又抢救下来一批被几人忽略的串儿，依次分给了其他人。
话题不咸不淡地略过，聊了些有的没的，虽然吃得很慢，但还是到了差不多该散场的时候。
唐允信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先把账结了，没想到刚要扫码，却被孙鹤伸手挡住了。
孙鹤脸上没什么笑意，只淡淡道：“扫我的码，没有让客人买单的道理。”
唐允信没和他推，他从来不在结账的时候跟人拉扯，孙鹤显然也不是那种喜欢拉扯的人，所以既然他阻拦了唐允信，那唐允信便也不和他争。
结完账，唐允信打算回去，却被孙鹤叫住：“聊聊？”
唐允信求之不得。
两人一前一后，寻了个走廊角落站定，孙鹤摸了摸兜，摸出来一块薄荷糖递给唐允信，无奈道：“没带烟，将就下。”
唐允信不知出于什么心态，鬼使神差道：“备孕，不抽烟。”
孙鹤笑了一声。
“如果你们真的打算生孩子，那葛玥可能就真的陷在小城市里出不来了吧？”
“我听她的。”唐允信有点摸不准孙鹤找他聊天的意图。
“我读研的时候，跟的是我们临床专业最严厉的导师。”
“嗯？”孙鹤话题太跳，唐允信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还是走了我爷爷的面子，他才答应带我。”孙鹤苦笑了一声，“他当时想带的葛玥。”
唐允信一愣。
“那为什么——”他没说下去，只是一瞬间有点开不了口。
这问题背后的答案太残忍了，为什么葛玥明明有很高的起点，却最终走上了一条平庸的道路？
“她右手手腕上有道疤。”孙鹤捂了一把脸。
唐允信知道那条疤，挺长的一道，但是恢复得还不错，目前只剩下浅浅的痕迹，他问过，葛玥只说是意外，没多说，他也就没再追问。
“我们大五的时候在医院实习，遇到了医闹，她替病人挡了一刀。”
一个仿佛是命运一样的残酷理由，就这样被轻飘飘地说了出来。
“她那双手，本来比我们任何人都适合拿手术刀。”孙鹤深深地看着唐允信，眼神复杂，“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平庸，我比任何人都心痛，我曾经把她视作对手，甚至视作榜样，但现在，我眼睁睁看着她变成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的已婚女性，开始考虑备孕，被家庭牵绊住手脚。”
孙鹤没再说下去，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知道自己对唐允信说这些已经过了界。
唐允信沉默良久，忽然道：“她不普通。”
顿了顿，他似乎笑了一下，又道：“更不平庸。”
“有的时候，生命的价值，也不一定只有一条路才能实现。”
唐允信先走了，他没回头看孙鹤的表情。
他看得出来，孙鹤对葛玥有好感，但也仅限于好感，就像他所说的那样，这种好感源自于崇拜，源自于某种慕强心理，爱情的成分或许很少。
相比于那种男女之间的吃味儿，他其实更在意的是，自己没有参与过葛玥过往的那种遗憾。
从他认识葛玥开始，她就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有普通的工作，和温和的性格，也就是在最近几个月，才偶尔流露出一些从前的影子。
他想，葛玥当年一定是那种非常耀眼的女孩。
他错过了她最好的时光。
一顿饭早早散了，葛玥拒绝了孙鹤开车送他们去酒店的提议，因为酒店距离吃饭的地方也不算远，打个车起步价也就到了，反倒是孙鹤住得还挺远的，葛玥就让他早点回去，梁佳怡梁佳轩住一起，就在医院旁边的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