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阿天讨到敏敏,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好婆搀着贺敏敏,摸到她左手上戴着自己送的那只黄金镯子,满意地点头。
好婆三天前从江都回来,人养得白白胖胖,好似返老还童一般。江天佑和苏州那边也结了亲,管好婆的小阿弟叫“舅老爷”。舅老爷在木渎帮好婆物色好了一处寿穴,江天佑预备忙过这一阵到苏州去看看,顺便望望贺敏敏的亲眷们。
“阿嫂这话说得,你哪能不讲是阿天有旺妻相。自从我跟他结婚,我就财源广进,买房买车。是他旺我才对。”
贺敏敏此言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小胖碰了碰江天佑的肩膀,江天佑也跟着哼了两声。
一行人走进底楼大厅,在绍兴阿嫂的指挥下,贺敏敏拎着一只崭新的红木马桶走在最前头,江天佑和小胖一左一右各拿一根竹竿跟在后头,神赳赳气昂昂。
来之前,贺敏敏讲新房子有抽水马桶,不用带上这个了。
绍兴阿嫂却说你年纪轻不晓得里面的道理。这个是老法里上海人搬场的规矩,马桶一来可以压邪祛晦,鬼神不侵。二来可以保佑添财添丁,上海人又把马桶叫做“子孙桶”。敏敏和阿天师傅结婚将近一年,邪气恩爱,但是至今还没生小人,八成是小阁楼风水不好。这次搬家,要重点关照。至于晾衣裳竹竿,则寓意从今以后生活“节节高”,是讨口彩的东西。
绍兴阿嫂本来兴冲冲要给贺敏敏做个“关木山”,蹄髈,斩骨刀,香蜡烛和元宝纸都准备好了,免费给她在新家跳一次。结果贺敏敏不领情,弄到最后,只保留了马桶和竹竿两样。
众人正要往电梯厅走,突然来了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中年人。江天佑以为是来讨彩头的邻居,拿出准备好的软中华和定胜糕迎上前去。没想到对方却说是来送礼的。
“送礼?”
江天佑不解,回头望向贺敏敏,以为是她这边的亲戚。贺敏敏一脸困惑地走上前,心想难道是老爷叔特意找人来捧场?
“这是冯总让我们转交给贺小姐的,祝福贺小姐乔迁之喜。”
中年人说着拍了拍手,从后面又闪出个小伙子,手里捧着个红木盒子,盒子上盖一块红色绒布。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贺敏敏掀起盖头。
“乖乖隆地洞,这个‘节节高’结棍了。”
苏北姨婆弹眼落睛道。
盒子里放的是一节用纯金打造的竹竿,大约二十厘米长,有枝有叶,栩栩如生。
吴会计按照今天的金价略略估算了一下,拍着胸口叫了声“乖乖”。
“冯总讲了,这是口彩,不收不作兴的。贺小姐也请不要为难阿拉。”
见贺敏敏要推辞,男人说出了准备已久的说辞。
“师兄,哪个冯总派头那么大?”
小胖被这大手笔的举动惊到了。要知道上回江天佑结婚,他们师兄弟几个凑一块也不过就送了个大花瓶而已。
“敏敏的合伙人……房地产公司的老板。”
江天佑看着贺敏敏捧着盒子,心中说不出滋味。
小胖吐了吐舌头,心想阿嫂的档次真得和过去不一样了,不但住进高档小区,交往的也都是上等人物。他想着,往站在不远处的何璐望了一眼,颠了颠自己的分量,有些沮丧地低下头。
好在送礼只是一个小小插曲,进了新房一行人顿时化身成为一笼百灵鸟,一叠叠“灵的,灵的”“嗲的,嗲的”的赞美声起此彼伏。
贺敏敏和江天佑一起走进厨房。江天佑烧水泡茶,贺敏敏打开冰箱,她提前一天烧了一锅银耳百合红枣羹放在冰箱里,准备热好之后分给众人润嗓子。
“开心伐?”
江天佑拧开水龙头。水声哗哗,却也掩饰不住他语气里的酸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送你黄金,这记面子轧足。”
“我又不晓得他要送。”
贺敏敏正要分辨,隔着玻璃门看到外头一屋子的客人,只好作罢。不明白江天佑连人家的面都没见过,吃哪门子的空心醋。
“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敏敏这房子就跟电视里香港人的豪宅一样。你们瞧,这客厅里的灯还是水晶灯呢。”
绍兴阿婆一手端碗,另一只手激动得手舞足蹈,“我刚才到阳台上去看了看,这小区里面有游泳池,还有假山和小公园。”
“香港人哪里住得起那么大的房子,我听人家说香港的房子都是按‘尺’卖的。普通人住的劏房比阿拉石库门七十二家房客好不到哪里去。”
苏北姨婆照例和她抬杠。她的过房儿子小扬州最近跳槽了,从大兴公司跳到黄河路上一家粤菜馆做主厨,平日里能接触到不少港人,东听一耳朵,西听一耳朵,回来就跟苏北姨婆炫耀。苏北姨婆听得眼红,让他好好做,将来跟老板回香港,把他们全家都带出去,那才叫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