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辛苦……”
“还好,中午就忙完了。卖不掉的就随便处理了,包销给人家。”
“下午回去睡觉?”
“睡觉?家里的活还要干呢,洗洗弄弄,等忙好也差不多三点、四点多了。”
“婆婆不帮忙么?听讲鱼摊赚得不少,家里没有请阿姨?”
她之前听姆妈讲,老宁波曾同她炫耀,他们家一个月就可以赚一个“万元户”出来,说贺敏敏要是嫁到他家去,绝对天天吃香喝辣。
“阿姨?”
吴静冷哼一声,“我哪里有这么好的命。婆婆讲她年轻的时候比我们更苦。家里电灯都没有,要点油灯过日子,衣服被单都要手洗。她生了三个小孩也没好意思让婆婆过来搭把手,更不要说请阿姨了,白日做梦。”
贺敏敏想难怪都说宁波婆婆厉害,新妇进门要脱一层皮,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其实原来也有过一个,太累,流掉了……这次阿宇跟我讲了,等做到月底就回家休息。他姆妈要是再韶刀(沪语:啰嗦),我们两个就搬出去住,以后一家三口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贺敏敏听了苦笑。
正说着,江天佑他们走回来了。戴宇看贺敏敏从头到脚一身鲜亮,眉目嫣然比过去更加娇媚艳丽,想起当初嘲讽她是没人要的豆腐花,老菜皮,再看看自己老婆现在模样,惭愧地叹息一声。
“谈好了?”
贺敏敏坐上车,系上安全带。回头一看,后座上已经放了一筐鱼。
“谈好了,今天先试试。明天开始正式拿货。要什么东西,提前一天晚上打电话给他。要是量大,可以送货上门。”
江天佑把带着味道的名片赛到腰包里。
他以前负责小吃店的采购,和小宁波也算相熟。那个时候小宁波在他爹老宁波手下帮工,他在林阿根手下做事。如今两个人都成了老板,谈起往事,唏嘘中也有自豪。
“要不给你也买个大哥大吧,小宁波就有一个。阿发也有。”
车子开出市场,天光总算亮了起来,路上渐渐有了行人。贺敏敏心想万幸自己没有接受戴宇的追求,不然今天蹲在那里挑小黄鱼的人就是自己了。
“阿发做死人生意要争分夺秒,我又不急。BP 机够用了,要么你买一个?”
“我不要,砖头一样重得要死,塞包里包也难看死了。我也用 BP 机。”
BP 机小巧玲珑,放在包里“滴滴”作响,让贺敏敏想起她阿爹。
和弄堂里那些一到秋天就扎堆斗蟋蟀的男人不一样,她阿爹喜欢养鸣虫。童年记忆里每到夏夜,家里的虫儿们便开启了合唱团。金玲子,叽叽叽。纺织娘,沙沙沙……
阿爹从不去江阴路花鸟市场买鸣虫,都是自己去乡下抓,足迹遍布罗店、大场、真如等周边一众郊区。
到了冬天,别人养的虫子差不多都死绝了,但是阿爹却有办法教它们平安过冬。他把装着鸣虫的小竹盒揣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暖它,日夜不歇。走在路上,虫儿偶然发出两声鸣叫,若是身边有懂经的爷叔定会比一个大拇指出来,夸他会养虫。
这 BP 机的大小和那装虫儿的竹盒尺寸差不多。贺敏敏买了 BP 机拿回去给领居们炫耀,绍兴阿嫂还说敏敏你怎么也玩虫了,难道要女承父业不成?
“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江天佑嘴角含笑,转过头来,
“刚才小宁波说,果然敏敏只肯嫁给大老板,看不上小商小贩。江师傅现在生意做大了,就抱得美人归了。”
“小饭店算什么大老板啊?没眼界。”
贺敏敏除了讨厌暴发户,还讨厌小家巴气的男人。
戴宇全占了。
“你猜我怎么跟他说的?”
江天佑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怎么讲?”
“我跟他说,没有你,我就没有钱开饭店。现在开的这部车子,也是用你的钞票买的……”
江天佑憋不住笑,肩膀不住颤抖,“我跟他说,你包养我。我为了吊住你这个富婆,死缠烂打不放,你被我缠得不行,受不了才跟我结婚的。”
说着,忍不住放声大笑。
“要死快了……”
贺敏敏用手帕遮住脸,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难怪最后他们走的时候小宁波的表情那么奇怪,估计是在评估自己和江天佑到底差在哪里,没被她这个“富婆”看上吧。
两人说说笑笑又去了活禽市场和农产品批发站,车座后的东西越来越多,四只鸡两只鸭咯咯嘎嘎不断,伸长脖子要吃前面一筐青菜。两根羽毛飘到前面,贺敏敏打了个喷嚏。突然看到面前一个售楼处,贺敏敏示意江天佑停车。
两人走进售楼大厅,不到一刻钟又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