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敏敏心想等他们有钱了,就去买部面包车。她和阿天一起去学开车,电影里香港的女强人都会开车。
贺敏敏往小饭店走,在路边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
黄生穿着咖啡色驼毛大衣,带着顶烟灰色软呢帽,双手撑着根斯迪克正站在天佑酒家的招牌下房,眼神有些茫然,不似往日里见到那样精明老举的模样。
“爷叔怎么到这里来了?”
贺敏敏大大方方上前打招呼,祝贺他新年好。黄生也问她新年好,好奇地问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就住在这里呀。喏,你后面就是我家。我住楼上。”
黄生退了两步回头,看着天佑酒家的招牌,恍然大悟。
“想不到贺小姐是开饭店的,难怪八面玲珑。”
“这是我爱人开的。”
贺敏敏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没找到山,山倒是送上门来了。
“爷叔怎么大过年的来找我?”
“我来找一个朋友。这里变化很大,我差点认不出来。”
黄生眯起眼睛,露出怀念的神色。
“爷叔想找什么人,我帮你找。这里没人比我更熟了。”
她心想大年初二来拜访,此人一定对黄生非比寻常。
“她不在了……”
爷叔垂下眼睛,帽檐遮不住他黯淡的眼神。
“搬走了?”
贺敏敏小心翼翼问。
“算是吧……”
过了一会儿,黄生那个有些讶异地看着贺敏敏,“刚才没有注意到,你家出事了?”
因为还在孝里的缘故,虽然是正月里,贺敏敏还是穿了一身黑色,左手胳膊上还箍着黑布。
“我姆妈没了,年前的事情……”
黄生忙让她节哀。
“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对我讲。”
“真的?”
黄生只是随口一句场面话,贺敏敏却当抓住了救命稻草。
“什么意思?”
黄生感觉自己主动跳进陷阱里了。
“如果我说,想和爷叔学做生意呢?”
“学做什么生意?”
“当然是卖房子的生意。”
黄生哼了哼鼻子,“你想发财?”
“谁不想发财。”
贺敏敏答得理直气壮,毫不掩饰自己对金钱的渴望。
“想发财,最快还是做股票。”
看她频频摇头,黄生问她为什么。
“爷叔,你看过《乱世佳人》么?”
“你是说《飘》?”
黄生心想他怎么会不知道,那是她最喜欢的小说。
“电影里有一句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贺敏敏一手放在胸前,用带着翻译腔的语气说道:“土地,只有土地是永恒的。”
贺敏敏觉得郝思嘉说的话,就跟她阿爸说得那句“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黄金和房子是真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社会主义国家,不允许土地买卖,只能转让使用权。但是盖在土地上的房子是可以买卖的。
“跌跌涨涨的股票靠不住,只是一堆废纸。实实在在的房子才是真的。”
贺敏敏热切地看着黄生,“爷叔,带带我吧。我认你做师父好不好?”
老法师双手拄着拐杖,抬头看了看天,再转过头看了看牛皮糖似的贺敏敏,有点后悔今天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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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验你?”
江天佑把今天赚到的钞票交给贺敏敏,拿起她冲好的乐口福往热气腾腾的杯子里吹了两下,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什么意思?”
“不知道,让我下个礼拜去跳水池找他,到时候会告诉我。”
“不对,怎么那么多钱?”
贺敏敏捏着一沓钞票,“比你出大排档的时候赚得还要多,天寒地冻,路上都没有几个人,你出去抢劫啦?”
她算了一下,今天卖出去八十几个盒饭,流水却有九百多块。
贺敏敏又不是不晓得市面上的行情,一荤一素一客饭只要一块五。就算他们食材里用了大海鲜,但卖到这么高的价格,属实有些不可思议。
“你这样瞎搞,当心被物价局盯上。前面弄堂到底粮油店,上个月自说自话把一毛钱的酱油涨价到一毛两分,被几个老太婆联手举报了。在门口贴检讨信,走过路过都往里头多看一眼。你当心点。”
江天佑哈哈大笑,搂住她的肩膀,用下巴揉她的面孔,贺敏敏一脸嫌避推开他,让他老实交代。
“我给阿发的客人送客饭。”
“阿发的客人……火葬场?”
贺敏敏眼珠子都要落出来了。
“你看,我就知道你这个反应,所以早上没跟你讲。”
大过年的,江天怕她一早出门觉得晦气。
“你这是怎么想到的……”
江天佑告诉贺敏敏,他去西宝新路找阿发调头寸的时候发现殡仪馆那边每天人流量极大,附近却没有几家饭馆。仅有的那几家因为过年也不开张,和江天佑的饭店一样要等“破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