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屏听后,低着脸看手上的药,须臾抬起脸向他微笑,“你是寄人篱下,身不由己,我明白。”
他不大相信,她要是真不介怀,怎么会到这里来还是和他疏远?他还是觉得失落。
屋里只剩下时修在那里踱来踱去,还是不觉得那骑马之人是鲁有学,虽然他出行一向有骑马的习惯,那杂间也的确是鲁大奶奶命人打扫的,可并不见得她就是为丈夫善后,也许只是个巧合。
他左思右想,总觉当中还差什么环节接洽不上,绕着饭桌喃喃自语,“差个什么呢?到底是差个什么——”渐渐把个眉头越挤越紧。
想到次日午间也没想明白,只恨有时候人的脑子就跟给什么堵上了似的,偏在一些小事上打盹。恰是此刻,看见那三姑娘溜进卧房,不知哪里得了个碎布缝的球,上头缀着两个小铃铛,它拿爪子叮叮当当地扒着那球玩耍。
那铃铛响得时修心窍乍动,可不是!当日凌晨,凶手是用什么搬运尸体到那小陈村?即便是个身强体健的男人,也断背不动那么远的路程!
他想到什么,一下翻身起来,便要出门。
给四巧在门上拉住,“就要吃午饭了,你又往哪里去?”
他不理会,甩开她的手,一径套了马奔着鲁府旁边那条无名小巷中去。至那巷子恰值午时之间,正是那日许玲珑遇害的时辰。鲁家那角门上斜着大片火辣辣的阳光,直扑到天井里去,那如同罗网一般的蝉声里,一辆独轮木板车正依在墙下。
跨进门去查看,可巧碰见个婆子从灶间里出来,在廊角下看见他,便笑着迎到跟前来,“唷,姚二爷怎的从这门里进来了?”
时修直起腰,“噢,昨日回家后发现遗落了一个香袋子,我想大约是落在你家厨房里,所以回来找找,不好搅扰了你家主人午歇,就从这里进来了。”
婆子揪着眉道:“昨日散席后收拾厨房,可没见着什么香袋子。要不您到里间稍坐,我问问她们去。”
“不必了,一个香袋子而已,找得见就罢,找不着就算了,不劳烦你们。”说着瞥一眼那独轮车,“这车是做什么用的?”
“这车啊?这车是拉菜用的。”
那车上绑着个大竹筐,深浅粗圆正好够弯个人在里头。时修弯腰细看,忽然光阴一折,照见几丝黑发。小心翼翼取出来,两头拉开,那长度正与许玲珑头发的长度不出一二。
他卷起头发收进个荷包内,转头问婆子:“这车是日日使用么?”
“不是,我们府上的菜蔬日日有人送来,除非家里临时来客菜蔬不够,才推着它上街自去买些回来。”
时修点点头,又笑,“我想我的香袋子会不会失落在那杂间里?昨日我在里头转过,我进去瞧瞧,妈妈请自忙吧。”
那婆子觉得奇怪,可人家做大人的,总不会是来偷他们家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因此也不多问,忙着回灶间歇息,随他自己推门进去。
在里头查找半日,还真给时修在块窗板子上找到小小一绺碧青的碎布,苏罗料子,对着门口的太阳一看,纺的暗纹像是莲枝纹。
“二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忽闻人问,时修忙收起那绺碎布,见门前站着七姐,含情脉脉的眼睛里乍迸出一份惊喜。
第30章 她是我的药。
按说那七姐乍见时修, 又是意外,又是欢喜,两只眼睛在太阳底下亮锃锃的扇着扇着, 脸上浮出两片红云,一个身子扭着看向灶间,幸而没人, 可以放心地慢慢将下巴半低下去。
时修一见这情状, 登时一个头两个大,恨不能跳离这里。可手心里那绺布片咬了他一下似的, 他一转念, 便朝她笑起来, “原来是付姑娘,我有个香袋子昨日好像是掉在这里了, 过来找找。”
七姐羞赧着责怪下人,“二爷到家来, 怎么也没听门上的人说。这些人真是, 只怕又溜到哪里躲懒去了。”
时修将下巴朝旁一递, “我是从这道角门进来的。走大门, 怕又扰得你们家不安宁,这时候大家都在歇中觉。”
这人真是有礼又体贴,七姐变着法地给自己想象中的他加筑金身, 不过见这几回,他在她心里的印象已几乎是完美了。
她情不自禁跨进门, “那香袋找着了么?”因见时修摇头,又笑道:“我帮你一块找找吧, 是什么样子的?”
“啊——是,是一般的样子。”
“一般的样子?”他一说话就招她笑, 她弯着腰在那些木头堆的犄角旮旯里找,“亏得这屋子前些时清扫过了,否则你的香袋子掉进灰堆里可不容易看见。”
闻言,时修心弦绷起来,乔作随意地笑问:“怎么,姑娘竟如此细心,连这府里哪间屋子几时打扫过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