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萼一愣,还以为他是在说冉氏,可看他的神情,这话分明是将她也包含在内了。眼圈瞬间晕红,脸也挂不住,扭身便跑出了亭外,静临和蝶儿只得也跟着出去了。
郑珏目睹这一幕,目光深深看向段不循,笑道:“不循不太懂得怜香惜玉啊!”
段不循脸上的阴沉转瞬即逝,又笑得和气而谦虚,歉然举杯,“公公见笑了。”
郑珏一笑,隔着谢琅与他虚虚碰杯,仰头而尽时,目光又重新落到了水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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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萼出来后自然不肯给静临好脸,与蝶儿两个上了马车,竟就将静临给抛下了。静临四顾之下,除了段不循以外,没一个认识的人,这附近又没有雇车马的地方,只得一跺脚、一咬牙,凭着记忆走了回去。
待到乌义坊时,太阳都快落山了。她走了大半个时辰,已然是气喘吁吁,身上流汗,偏偏手脚冰凉,实在难受。
越想越气,便到红萼家门口砸门。红萼不开门,她就从地上抓起雪来抟成球,一个接一个往院子里扔。
红萼受不住了,打发蝶儿,“去!把银子扔到小骚狐狸脸上!”
蝶儿仗着主子的势,开门正要阴阳怪气几句,只见静临浑身上下往外冒白气,只有一张脸是黑的,两个眼珠子更黑得发蓝,看着活像一只凶相毕现的狐狸精,胸口那股未来得及发作的酸气顿时烟消云散,假虎之威亦偃旗息鼓,只将荷包往她手上一塞,便慌里慌张地将门闩了。
静临也松了口气,方才她都想好了,若是红萼敢赖账,她定会回屋搬戚氏过来,那老虔婆别的不行,骂起街来却是一顶一的高手,就是红萼这样院里出来的婊子也是敌她不过的。
掂着沉甸甸的六两银子,静临脚步一拐,出坊门去对面的点心铺子买了一大盒子糖酥乳酪,方才提着去了王婆家。
一进屋,很暗,王婆不在,只有翠柳和银儿两个,都抱膝而坐,歪靠在被橱前,模糊成两团小小的影子。
静临嘟囔了句“怎么不掌灯”,一边将点心盒子放到俩人跟前,一边去柜上拿火镰。方点亮了灯,才看到银儿神色恹恹,翠柳一脸担忧。
“怎么了?”
静临问翠柳。
翠柳摇头,“下午跟干娘去了趟县衙,去给曲夫人瞧病的,回来就这样了,问也不说。”
银儿的心乱得很,王婆在家时她还得强忍着,这会只剩翠柳和静临,她便不再强颜欢笑,放肆地悒悒起来。
下午借故随娘亲去了县衙,又见了他,告诉他自己已经有了身孕,他很高兴,却教她先不要声张,在家安心呆着,他自有计较。
可是银儿心中实在不安,真想与翠柳和静临说说。
“曲夫人为难你了?”
静临将猜测问出口。
银儿一听到曲夫人,心中顿时一凛……她看自己那个目光怪吓人的,像是什么都知道了一样。
下意识地摇头,“没事,就是走了一趟不太舒服,现在好多了。你买的是什么?”
还是把实话憋在了肚子里,翠柳和静临也不过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这实话一出口,不过是从一份不安变成了三份不安,又何必呢?他说让自己安心等,就姑且听他的吧!
静临看她似乎有了点精神,便以为果真是在县衙受了为难,一时想不通,现在方才顺了气而已,便将点心一样样都拆开来,摆在炕上,“我跟你俩说,今天这趟真是生气,姓段的欺人太甚……”
第39章 恨昏君盼时日曷丧,道真相悔稀里糊涂
腊月二十九那天,静临从王婆那听说,周家班子的水生病了,是以大年初一的坊戏唱不成了,“可惜喽,娘子想看只能等明年了!”王婆语气颇惋惜,“如今的年味是越来越淡了!”
距离上次忘机亭中相见才不到十天,怎么忽然就病了?便是真病得唱不了,大可让花昭他们那些小的上,左右不过是坊戏,热闹热闹罢了,送到手的银子就这么不要了?他们班子过得并不很富裕,拉拉杂杂一大帮人要吃饭呢,静临直觉不太对劲。
她要过去探病,翠柳也想跟着去,银儿却像是提不起精神,只说不愿意动弹,想在家待着。
王婆将人往外推,责备道:“这孩子,最近这些日子愈发懒了,我瞅着像是腰身都粗了些,你们俩看是不是?”
静临这才发现,银儿这些日子的确胖了一圈,只是面色却并不红润,瞅着倒有点像是水肿。
翠柳笑着拉她,“走吧,你果真是发福了,小心胖成戚大娘那样,以后嫁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