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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的北京城天寒地冻,空气干冽,吸进去是一把刮肺腑的寒刃,呼出去是一片雾白的冰晶。
静临揣着满腹心事回走,只觉得脚步沉重,走得从头到脚都是冰凉麻木。
还没到乌义坊入口,喧嚷的人声便隔着街道传入耳中。
静临加快了脚步,就见坊门前乌压压地挤了一群人,已经将门堵得水泄不通。
像是出了什么事,家家户户都跑出来看热闹。
她拉过一个相熟的妗子问,“出什么事了?”
妗子回头认出是她,“娘子还不知道呢吧?卢家出事了!”
静临一惊,顾不得深究她是一脸兴奋还是一脸惋惜,急着追问,“什么事?”
“卢昭容被人给祸害了,教家人捉了个正着!现下已经惊动了官府,将贼人堵在屋里了!说是从江西流窜过来的逃犯,叫桑冲,是个专门男扮女装的人妖,已经祸害了好多姑娘媳妇了!”
女扮男装……静临一下子便想到了那个子高挑、说话细声细气的卖货妇人,怪不得当日看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竟是个男人么?
妗子见静临蹙眉,以为她不明白,赶紧热情地解释,“说是吃了什么特制的秘药,脸蛋、身材看着就跟女的一样,脱光了都看不出来!真要办事的时候……”她顿了顿,嘴角浮起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继续道,“能伸能缩,又变成男的了!”
静临听得心里发闷,随便敷衍了几句,跟着人流往卢昭容家门前移动。
“都让让、让让!”
“逃犯已经捉拿归案,大家伙都散了吧!”
一群差役从卢昭容家门口出来,头前两个开路,中间几个拿着人犯,最后出来的是李捕头。
静临往前凑,想确认那人犯到底是不是当日的卖货妇人,却被眼尖的李捕头看到。
他还记着这位,更记着孝亲娱佛节的阵仗,想卖个人情,便笑着走过来,一拱手,“冉姑娘,又见面了!”
静临见了礼,便听他好心地嘱咐,“这贼人扮成卖首饰的走街串巷,已经盯着你们这片有些日子了。冉姑娘,最近家里门禁关严些,怕是还有同党没落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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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柳和银儿听静临说完俱都沉默。
半晌,银儿方才后怕,“那日若不是听了你的话,后果真不堪设想。”
“你怎么看出来不对劲的?”翠柳皱眉苦想,“我记着他面皮可嫩,说话也是女声,走起路来扭腰晃屁股的,一点都不像男人。”
静临想到方才那妗子说的话,脸上不由微微发热。
“还是不一样的,我当时也不确定,凭着直觉罢了。”
卢昭容是什么时候知道对方是男人的?是案发时才知晓的,还是更早一些?静临心中有一双影子,那是娱佛节当晚,大雪中相依相偎的卢昭容与桑冲。
“想什么呢?”
银儿凑过来问。
静临回过神来,正犹豫着说不说,便听茶水铺子门口有个声音在问,“冉姑娘在吗?”
是个公鸭嗓子。
翠柳一马当先跑过去,静临和银儿跟在她后边,到了门口,便见名安头戴雪白的貂皮暖耳,身披一件簇新的银红披风,打扮得像是年画上的玉面小神君,先是笑呵呵地道一声“翠柳姐姐”,之后才与静临拱手,“冉姑娘,我爹听说乌义坊出了事,便派我来给您和两位姐姐送几个护院。”
静临这才看到,他身后还跟着四个精壮汉子,看着像是身手不错的样子。
翠柳已经听银儿嘀咕了一晚上,后知后觉,总算明白了段不循对冉静临的意思。她是狗肚子里藏不住二两香油,这就回头朝静临做起鬼脸。
静临瞪了她一眼,有点不自在,干巴巴道:“不用了,主犯已经落网,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名安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姑娘勿要推辞,我爹说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姑娘一定受惊了,这几个人在外面把守,也是教姑娘安心。您放心,过几天定案了,我就来把他们撤走,绝不打扰姑娘。”
静临犹豫,名安怕她再拒绝,笑了笑,转头便要走,回去与段不循复命。
翠柳追上几步,“噯!这么冷的天儿,你喝杯茶再走罢!”
名安看了眼静临,见她没再说什么,方才松了口气,与翠柳说起话来也随便了许多,“正好想歇歇,有劳姐姐了。”
翠柳让他进屋坐,给倒了茶水,又道:“你等着,我去灶房拿几样点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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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平喝得醉醺醺,刚到家门口便被两个护院拦下,“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