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刚刚成型的主意,只是具体如何去做,还没有想好。
“你是有想法了么?”
银儿问。
“嗯,我想的是,借力打力。”
“借力?借谁的力?”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慢慢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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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不循已经许久未见静临,于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上元节后,他带着名安去山东临清收账,一走月余,这日方才回来,一抵京即到刘阶府上,给老师和师娘送些土产。
刘夫人一见他便笑,“你可来着了,咱们家来了两个女骗子,现下正与你老师在书房争辩呢,你快去看看,免得那老头子被她们气犯了病。”
段不循心里也觉得稀奇,什么吃了熊心豹子胆的骗子,竟敢招摇到阁老府上,还是两个女的!
因就疑惑,“她们怎么进来的?”
按理说,正常人一望见“刘府”两个字便是要退避三舍的,即便是有那些想捞偏门、发横财的大胆之辈,也多会被看门的拦下。
宰相门僮七品官,即便曲炎上门也得打点看门的一番,那两个女骗子竟就堂皇地入了老师的书房,真个是稀奇!
“说来也是好笑,先是来了个伶俐的俏姑娘,说要献宝,被门子轰走之后又偷溜了回来,这回是危言耸听,说什么掌握了你老师谋反的证据。这子虚乌有的事谁信呢,管家便要狠狠教训她一顿,还是你老师说,姑娘家走了歪路,一定有难言的苦衷,给她点银子打发了便是。”
“她定是没要。”
段不循道。
刘夫人大笑,“可不!之后她又拉来了一个文文弱弱的姑娘,愣说她是你老师在外欠下的风流债,两个人便跪在门口哭天抹泪。我一听便觉得好笑,索性就叫人将她两个带进来问话,可巧你老师也在家,便直接提去了他的书房。走,咱们正好一块儿去看看!”
刘夫人没说的是,那俏姑娘的话半真半假,言语间竟说出一个熟悉的名字,王素茵。
这名字可是她千方百计才从刘阶那老头子嘴里撬出来的,是以顿时便起了兴趣,决计要见上一见。
倒不是她疑心刘阶的人品,只是那姑娘三番两次上门,头几回故布疑阵,到紧要关头才吐露了实情,这就教她心里犯了寻思——若不是真有其事,何必遮遮掩掩呢?
段不循的目光落在师母云淡风轻的笑脸上,心中暗暗替刘阶捏一把汗,面上只微笑道,“这么荒唐的事定是假的,我就不过去看了。”
刘夫人嗔了他一眼,“那多没意思,走吧。”
段不循无奈,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师母身后,去围观他老师的阴私事了。
第47章 刘阁老识破小心思,冉姑娘怒斥老先生
静临与银儿跪在书房的青砖地面上,心中俱都在打鼓,只是所忐忑之事各有不同。
银儿心里计较的是,刘阶会不会相信自己说的话,静临想的则是,他与王干娘当年的情分到如今还剩下几分,够不够令他出手惩治一个六品知县。
刘阶端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目光在地上跪着的两个姑娘身上来回移动。她们方才所讲的冤情,他其实是相信的。一是曲炎这人官声不佳,这等玩弄良家女子的事并非首次,他隐约也有耳闻。二是当今女子往往视名节如天,尤其还是未婚之女,如此豁出下半辈子来告状,图财图名分都不值得,大概只有为母报仇这一项才可说得通。
至于王素茵这位故人……刘阶想着,心中不免涌起一股微妙的情绪。
当年同村而居,正值少男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他对活泼大胆的她一见钟情,便央了母亲寻媒人上门提亲,不想媒人铩羽而归,并带回姑娘的原话,“他长得太矮了。”
往后许多个挑灯夜读的时刻,每每要懈怠之时,这话便在他耳畔回响,如同亲耳所闻一般,清晰凛冽,提神醒脑之功,堪比头悬梁锥刺股。
再往后,当他的目光真正看透了故纸堆和八股文后的道,前行无须外力时,这话便慢慢淡忘了,连同王素茵此人,都被日积月累多如河沙的公事私事掩埋在记忆最深处。到如今,已经很少有什么时刻,能教宦海沉浮多年的刘阁老心中泛起沉渣,教他再次忆起从前这桩又心酸又好笑的事了。
如今王素茵的女儿都这么大了,眼前就跪在自己的脚下,哀哀切切地诉说她母亲的冤死,哀求自己为她母亲做主,忐忑地等待自己的发话,刘阶心中不由涌起一股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