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路远手臂一顿,眼眸一凝。
念西澄看着他,眼睛被浴室的灯光映得亮亮的,“我会很乖的。”
“嗯?”
“所以今天晚上抱着我睡觉,好不好?”
“……”
关路远没说话。
只呼吸停了一刹。
念西澄把教授的沉默理解为抗拒,混乱地说:
“教授抱着我,会让我想到海浪。我会梦到大海和洋流……”
总之,还是想家。
方才哭后的泪痕还挂在眼角,关路远看着他,想起庞婶说的:
“醉成这样多半要难受,你今晚就惯着点他。”
自五岁起,关路远就和父母分房睡。
除去极限环境下找不到独立就寝的空间,但凡有可以作为“床”睡觉的情况,关路远从未和另一人共枕过。
按道理,关路远没必要牺牲自己的安睡,来将就念西澄未必会提升睡眠质量的共眠。
按道理是这样的。
但关路远还是掀了被子,钻了进去。
被裹进薄毯里的小人鱼蛄蛹蛄蛹,凑到关路远手臂边,一脸期待看着对方。
关路远沉默片刻,还是展开手臂,连人带毯子拥进怀里。
念西澄在男人肩头蹭了蹭,找到舒服的姿势窝着,嘴角带着笑睡着了。
一开始小人鱼体温比常人高得多,不知是不是这段时日在陆地上逐渐适应,抱着时,关路远能感觉到,这小子体温比最初降了不少。
但,似乎依旧还是很高?
哪怕隔着毯子,也还是有一点点烫。
热乎得像是个暖手宝。
不知是烫了手,还是灼了心。
“唔……”睡梦中传出呓语,小人鱼绵乎乎补了句,“教授,晚安。”
关路远勾了勾嘴角。
臂弯在其腰窝后收紧,海浪拥紧小人鱼,用低沉海风回应一句:
晚安。
*
“教授……我的头里面有火车开过去。”
一大清早,念西澄就语出惊人。
关路远看向还赖在床上的小人鱼,当事鱼还一脸震惊,像是对自己头痛的奇妙反应感到新鲜。
“还有呢。”关路远说。
“就是,电视里面的……火车开过去,哐当哐当哐当,很吵。然后嗡嗡嗡,车站上的人都在晃,车上的人也在晃,我的眼睛现在也在晃……”
真跟小孩似的,描述世界还以自己的视角为主。
别人形容宿醉是世界在摇晃,小人鱼倒是不甩锅,认为是自己眼珠子在晃。
“还能去上课吗?”关教授问。
关路远本计划今天开课,学生们当然要正式进入理论实践双线并行的状态。
第一次接触人类理论课的念西澄,任务就很简单了,能在课堂上坐得住就好。
也不是真把念西澄当幼儿园小朋友对待,上学第一天能不哭闹要回家就算成功……
只不过毕竟是连穿衣服都不适应的人外种族,关路远无限降低自己对小人鱼耐受的期待,再正常不过。
念西澄似乎还挺期待“上学”这件事,主动说:
“我想试试看。”
关路远看着他,没说话。
如果被石巍听到,关教授给了请假的由头,小人鱼还坚持要上课,一定会捶胸顿足,说小人鱼还是吃的苦太少,还是太年轻。
满脑子都是火车在开巡回演唱会的小人鱼,简单休整后,还是被抱到了一楼教室里。
庞婶热心,虽说好了轮椅等教授来取,还是一大早主动推来楼区这儿,顺带还给小人鱼泡了一保温瓶解酒的葛花姜茶。
保温瓶上印着卡通小鱼和珊瑚。
注意到教授打量保温瓶的视线,庞婶笑着解释,是女儿学校一出活动奖品就是杯子和伞,家里囤了一堆,这是全新闲置的,图案刚好适合澄澄,就想着送给孩子用。
“您太照顾他了。”关路远道谢,正想着要如何回礼。
庞婶却一摆手,“哎!这话说的。本来澄澄也是先寄养在教授您这儿的,怎么就成了您一个人的责任?我们街坊邻居帮衬着照顾点,都是顺手的事。”
镇民淳朴的善良令关路远微怔,而妇人无意点明的一处细节,也令关教授错愕——
念西澄闯祸,他会本能想着赔礼道歉。
念西澄被照料,他会主动对送礼人致谢。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如此自然地,将照顾念西澄这件事,揽为自己的责了?
送别庞婶,到了课前预备时间。
特别的小师弟又被师哥师姐们拉着关心了好久,问“为什么喝酒呀”、“喝了多少呀”、“喝完的感受呀”之类的,就像逢年过节的姑婶叔伯,热情得让人难以招架。
直到教授站上讲台,学生们才把小师弟推还到讲台边,放回vvvvip专享座。
距离准点还有两分钟,学生们各自落座,教室里尚未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