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念西澄点头,随即抬头。
因为他目光正追随着关路远,而关教授此刻起身要走。
“关教授要走了吗?那我什么时候学走路?”
“我会安排。”
说完这句话,关路远就加快脚步走出了小人鱼的房间。
关上房门后,门外的关路远才微微蹙起眉头。
他略感疑惑:
我是否确实照顾那小子照顾得太过自然了?
*
关教授所说的安排,就是腾了石巍和常雨霖的一天,安排他俩来教念西澄学走路。
很显然,小人鱼第一次接受人类的课程,他没打算亲自上场,让小人鱼领略极致苛刻的教育方式。
只可惜,作为学生的石巍和常雨霖第一次当老师,心肠太软。
只是当天傍晚,俩新晋教师就哀嚎着向关教授求助,自称搞不定小鱼。
“你们怎么教的?”刚下班的关路远正在洗手台前搓泡沫,将手洗干净,同时镇定问。
围在教授身边的俩菜鸟你一言我一语:
“石巍搀扶,我示范姿势。”
“但是我刚把小鱼拎起来,他脚一沾地,就直喊疼!”
“我们想他没走过路,腿脚肌肉都没激活,就打算轮流给他按摩……”
“按摩他也疼!只要碰脚底他就疼!”
“他甚至不是装的!他哭得可惨了!”
“我们让他休息,他不哭了。我们提出再试试走路,他就给我们讲故事。故事讲完了我们说再试试,他就再给我们讲一遍刚才那个故事。”
“我们凶一点说不听了,马上开始练习走路!他就又哭了……”
说完,石巍和常雨霖异口同声:
“我们真的搞不定小鱼!”
“我们真的搞不定小鱼!”
“……”关路远冷脸沉默,转而问,“他讲了什么故事?”
石巍赶忙把那故事给关路远重复了一遍。
听完,关教授擦干手上的水渍,转而进了小人鱼的卧室。
房间里,念西澄还在床上抽搭。
大概是白天真的哭得太狠,此时抬头看向关路远,眼角还红红的。
套着薄裙子的身子一颤一颤的,打着泪嗝。
真不像装的。
哭得确实惨。
但关路远没有心软,只不动声色将视线挪往地面,沉声说:
“你没好好学走路。”
声音很冷。
连小人鱼都听出了凶。
念西澄呜咽一声,试探着问:
“你想不想听故事?”
“不想。”
也不管人家说了不想,念西澄自顾自非要把故事说完:
“我想起小时候一个晚上,问身边的人,天空会不会很重?”
“……”
“星星们那么小,背着那么大的天空,会不会累坏了?”
“……”
“讲完了。”这三个字,小人鱼说得软软的,听起来格外可怜。
饶是关路远已经从石巍那里听过这充满童稚的故事,也不得不承认从小人鱼嘴里重复一遍的杀伤力。
许久,关路远主动开口,声音轻了点:
“你从哪儿听来这个故事?”
念西澄摇头,“是我想起来的。”
“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那个晚上我们去海边玩……回来的时候我做梦,想起来了一点点。”
“嗯。”
“但是……”念西澄情绪低落,“我想不起来,身边的人是谁……”
“……”关路远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念西澄声音带了哭腔,“我连那个人是不是爸爸妈妈都不知道……因为,我都不记得我有没有爸爸妈妈……”
果然。
关路远暗哼一口气——
还以为小东西很单纯,其实很懂得怎么装可爱,怎么卖弄可怜。
关路远视线转回来,从地面落回小人鱼脸上……
视野便捕捉到一张泪眼汪汪的脸。
豆大的泪珠悬在眼眶边,蓄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使得眼尾的酡色,都像是被泪珠压红了。
哭粉的鼻翼翕张着,随着抽泣,发出细微的水汽声。
小人鱼无辜地含泪看着关教授。
关教授压了压嘴角,又把视线转回了地面——
也不能说是装和卖弄。
只能说是浑然天成的。
“如果不学走路,后续很难进行别的教育,也难以融入人类社会。”
关教授轻声说明后果。
小人鱼使劲摇头,眼泪掉下来,“我不学了,也不走路了。我不结婚了,也不用洗衣机了。我不想当人类了。”
“走路真的那么难吗?”关路远问。
“嗯!”小人鱼重重点头,“很痛很痛!”
“再试一次,好不好?”
“呜……”
“我抱着你,试一下。”
也许想到关教授抱得会比石巍更稳更安全,念西澄纠结许久,还是委屈巴巴点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