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想生气了。
“大人,是那位吗?”
玉流还在出神:“是……你说什么?”
他真的要生气了:“大人很在意那个人吗?”
“……别问。”
敏郎沉默半晌,带着一点不服气:“为什么不能问呢?”
“*你这是——”玉流在飘远的思绪中,终于听出了他的不对劲。抬头与他对视,好像透过了平静的潭水,看见里面遏抑的旋流,转着转着,她都要被吸入当中。
她刚想止损退后,旋流就逆着水波朝她浮来。
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没有任何的铺陈,连眼睛都没有红过。
玉流愣住,还能这么哭吗?
她真的要信了柳吾善的鬼话了,这可是天赋,哪里是后天能演出来的。
此前被宋繁声带走的心也被敏郎的眼泪召了回来。
仿若豁然顿悟,难道他的伤心是因为替身之言吗?
“你,”玉流润湿干裂的唇瓣,艰涩开口,“所以,你是在……患得患失吗?”
闻言,敏郎的脸皱成一团:什么患得患失,我这是吃醋!
他讷讷道:“大人好像没有发现,我现在,是没名没分地站在大人身后。”
他在抱怨吗,听起来是的,还因为说得慢,所以稳,没有再磕巴。也就是说,他平时说话也可以不磕巴的是吗?
玉流觉得脑袋一阵晕乎,皱着眉回击:“我说了,我会负责的。”
“可是!可是,”敏郎放平呼吸,让自己的声音不被汹涌的泪意压过,“他们都不知道。”
“不是说好了吗,不用在意他们,”玉流不明白,“你怎么又……”
玉流顿了顿,敏郎的眼泪跟雨水一样。
转眼间,两道无声的泪痕从她眼前无声无息地滑落。
再去看他的眼睛,泪波之下,一片死寂。
玉流骤然止住话语,恍惚间想到了自己。
嘴巴发干,心口作疼。
她好像也这么哭过,就在得知宋繁声坠崖身亡的时候。
被人攥紧心脏的拉扯让她很难受,烦躁地扯了扯衣襟,她不想再看见这样没有情绪的眼泪了:“别哭了,敏郎,别哭了!”
他还在落泪,既然他止不住,那就她来。
帕子帕子,玉流伸手翻,没带吗,算了。
玉流抓起敏郎的手,还没等她往上,他先反手将她握住。
“大人还是不懂吗,因为人心,”不容她挣脱,更不容她后退,敏郎补上了那半步,又往前移了一点,几乎与她紧贴。这样的距离,不用张开臂膀,都能将她环在怀中。
眼泪突然就停了。
像是晴天的骤雨间歇,他说:“大人,我只是个常人,我也会有私心的。”
他在慢慢抓紧她的手,在玉流讶然的失魂中不知不觉与她十指相交。
“占有是常态。”
“我也会嫉妒。”
太近了,周身全是他的气息。
玉流伸出尚且属于自己的手抵上他的胸口,在余地中喘息:“等、等等……我、我记得你说过,嗯,你说你有心上人,还是城里的。”脑子有点紧,玉流尽量不让自己说蠢话。
“那是大人说的,我从没说过这样的话,”敏郎无声地笑了,夹了夹手指,捏着她的手背,“我只承认了我有心上人。”
“什、什么!”
敏郎歪着头,下睫还挂着泪滴,有点委屈地看着她:“大人不记得了吗?”
玉流下意识地咽了咽:“好像……记得。”
她还不至于过了一夜就失忆。
“那你,”不不不,玉流的直觉告诉她不能再问下去了,“那就这样,就这样,你松手,我还有事要办。”
“不行。”敏郎更用劲地握紧,先前不放手,此时更不会。
她的慌和恐,都在他的计划之内,这是最好的时候,她一时半会儿承受不了这样的“真相”,他才有可乘之机。
还有这张脸啊……谢遥知说对了一点,他的确就是吃准了玉流舍不得他的脸。
他的玉流,永远那么不敢直面心意,死缠烂打下却永远都会心软和上钩。
“我的心上人,”敏郎道,“大人想不出是谁吗?”
他在步步紧逼:“我自认为我的演技很差的,装得这么不好,谢公子都看得出来,大人难道一点都没发现吗?”
“还是说,大人其实根本没有关心过我,一直在透过我,去看另一个人?”
“你……我说了,你不是。”说到这里,玉流再难出声。
这几日密如骤雨的记忆落在身上,一滴接一滴,一滴连一滴,那些被她忽略的碎片合在一起,那些有意无意的明示暗示形成一串。
是谁,显然呼之欲出。
原来这就是她刚刚所察觉出的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