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人来,他狼狈地爬起来,拖着碎裂的衣衫,用不太干净的手抹了一把脸,咳出一口的土。
待到沙尘沉寂下来,玉流走过去,帮他拂开衣领上的土块。
“太、太脏了。”落魄的小郎君避开了她的手。
玉流如常地收回手:“他对你做了什么?”
不是做,而是说。
敏郎别过去的脸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没、没什么,就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玉流捻着手指上的碎土,从他古怪的神态中看向倾塌的墙土。她听得出他不想多说,但她还是要问:“他说了什么。”
敏郎无声地吞咽:“他,嗯……”
玉流没有这个耐心:“不说算了。”
“不、不是,”敏郎抓住她的一片衣袖,“就、就和我对峙了一番。”
谢遥知的确查到了一点敏郎的过去,不过没什么用,口头的证据哪有书面的可靠。
他提炼谢遥知的话:“我先前离开过崇州的,前、前不久才回来,谢公子觉得、觉得我骗了大人。”
“还有呢?”
“还有……”
无非是一些伤人的话罢了。
——“你以为你能靠着这张脸上位?”
——“勾引她,哄骗她,吃准了她会对你这张脸心软?你贱不贱呐。”
——“我是有秘密,那你呢,当个替身你还有优越感了?”
——“你以为她那么好糊弄?不如等着,看看谁会先死在她手里。”
一旁看得云里雾里的卢主簿:“大人,敏郎是不是要完蛋了。”
一旁看得上头的柳吾善哎呦了声:“你是不是傻,走了走了,别在这里当门神。”
啥呀,有时候卢主簿是真的佩服自家大人无时无刻不在保持的松弛状态,摇头在他耳边轻轻报出一个数,那是修葺整面墙的价钱。
“多少?你说多少!”
卢主簿拍着柳吾善的肩膀以示安慰,并预知了他的动作,抬脚后退想要撤离。
可惜迟了半步。
柳吾善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登时气血上涌。在两眼一黑晕过去之前,神速地勾住了卢主簿的袖子,嘴角抽动。
卢主簿铁了心要撂摊子,浑身都是铿锵有力的拒绝:我不。
“你——那我自己来。”
说罢,柳吾善捂着心口就开始演:“啊这这这……”
眼看自己就要倒地,卢主簿还跟个棍子一样杵着,柳吾善只能唱独角戏:“不行不行,我要晕了。”
——无人在意。
“还是不说吗,好,那我问别的,”玉流拉开他的手指,“你就这么让他把你推到这墙上?”
她对谢遥知够了解,那狐狸在江湖上走,爱惜自己的名声,朝廷命官的家产,他还不至于去碰。
所以一个巴掌拍不响。
“我……”他受不住玉流灼灼的视线,用力地攥着袖子,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
无非是给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痕迹而已。
“敏郎,别把我当傻子。”
玉流都要开始怀疑是不是她对他太好了,所以他搞不清状况,做事连个度都没有。
“我没有!我没有……”敏郎慌忙抬头,脏脸皱起,声音都高了许多。
果然,玉流在这种事情上一如既往地聪慧。他这一步棋走急了。
利用别人就是不好,还是要他亲自来。
相较于敏郎起伏的情绪,玉流很平淡:“敏郎,或许你需要自己想一想了,在我们谈之前。”
这是要反悔的意思吗?敏郎怔了怔,犹如被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回神后眼尾不自觉地红起:“我不要,我、我、我……”
他还在结巴,没留意到一个箭步冲过来的柳吾善。
他就这么被推到一边,呆呆地看着横在他和玉流中间的柳大人扯着嗓子嚎叫:“我的墙,我的墙,我、的、墙!府里本来就没什么银子,吃穿用度都是能省一点就一点,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玉流被分了点注意,回头看那面墙。
柳吾善趁机朝敏郎眨眼。
接收到眼神的敏郎心领神会,这不是个好时机,他得等等。
此刻是柳吾善的戏台,他为墙哭丧的模样实在是太过可笑。
卢主簿:没眼看,还好我坚定地拒绝了。
闻讯赶来的杨淮月:丢人。
玉流:烦。
她拍手:“别嚎了,我来赔。”
她摸出点碎金子,伸手递过去:“够了吗,柳大人。”
柳吾善眼泪一下就不流了,淡定地站好,拂去身上的灰尘,双手捧着接过来:“够了够了,劳烦玉大人破费。”
卢主簿:更加没眼看。
杨淮月:更加丢人。
从此玉流对柳吾善又多了个印象:爱演又死抠的老萝卜精。
感谢柳大人的以身试法,玉流没再追问,直接走了。敏郎见她走了,情绪低落地拍拍身上的土,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