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流嘴角压了压,背着手转回来,抓个正着:“你是想我这么说的吧。”
“啊?”敏郎呆住,不懂玉流为何要这样说。怔怔之后,不好的预感犹如雨后小笋不断地冒出小尖。
“呵。”玉流意味不明地笑了出来,是那种很短的嘲讽。
她看着他,已经翻脸,森然道:“不知道撒谎的时候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吗?”
她步步紧逼,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小郎君,平时说那么短的话都要停停顿顿,这次这么长的一句,你居然完全不磕巴……知不知道,一句话,你就把尾巴露出来了。”
太假了,假得让她心疼。心疼归心疼,自己送来上,玉流不会放过。她抬了抬下巴,认真请教:“这瞎话你编了多久。”
玉流稳操胜券,笑得特别随性,甚至还考虑到他站在牢房外,弯身将耳朵递了过来:“说呀,编了多久。”
玉流平铺直叙,这是连问都不问了。
扑通扑通,心跳得太快,他要死了。
终于,敏郎抬起一点点的头,撞进了玉流清湛又凛冽的眼眸中。
他眨了一下眼睛,被发现的自知犹如一盆寒冬腊月的凉水从头顶浇下来,即使手中端着蜡烛,整个人都是通透的冰凉,凉得双手双脚都冻住了:“我,我,我……”
“我什么?哦,难道这是需要想的事情吗,行啊,”玉流站直,跺跺鞋子,抖落鞋边沾上的草屑,“那一刻钟够不够,或者一个时辰?不然,半天也成,我今日有空,可以陪你耗下去。”
敏郎小心地偷看她:“……那一天呢?”
玉流随意接话:“也可以,前提是你真的能说出来,不然,你猜猜你会是什么下场?”
随着玉流这般玩他的话出口,敏郎咬着唇压下心底的悸动和热意。她可以,他现在不可以,这不是个好时机。
握紧烛台的手爆出青筋,颤着肉眼看不太出来的抖,蜡油滴下来,有几滴溅在他的手上。燃烧的热油遇上冰冷的皮肤,凝固,黏附,带着转瞬即逝的疼痛。
“说话。”
玉流握住他的手,别抖了,有胆子装蒜骗她,没胆子承认?
“敏郎,说话。”
玉流的手比他还要冷,手指粗暴地刮过手指,带走了才结成的烛花。
他看着被擒住的手,取而代之的是玉流施加内力的手劲,盖在他的手上。
更疼。
他懂了,原来疼痛不会让他清醒,只会让他沉溺。
此时敏郎的面容在玉流眼中带上了哀伤,又是故人相似的模样。她撇过脸,不喜欢他这样,手里的劲松了些。
敏郎趁此机会拂开了玉流的手,沉默地将烛台放在墙上的铁灯盏上,而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腿一弯跪在她跟前。
膝盖敲地的声音穿进耳朵,玉流微愣:“嗯?”
第13章 原谅他
◎“小郎君,请多指教了”◎
上位者权力的实现来自于下位者的臣服,下跪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看来这就他的对策了。
不得不说,玉流此刻,有点爽到。心想这小郎君真有意思,饶有兴致地没有阻止。
“我骗了大人,我撒了谎,可是我只是,只是想留在大人身边。”先前故作的稚弱音色少了很多,此时是少年人清澈偏低沉的口吻,仔细点还能听出哭腔。
哦,是这样。玉流嘴角一扬就笑了,很是真切:“小郎君这是,不装了?”
“嗯,我、我自知演技拙劣,瞒不过大人的眼睛,”敏郎将头垂得更低,“大人,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玉流隔着木牢门冷冷俯视跪在地上的人,心里却是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哭了。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动不动就脸红,吓一吓就流泪的男子。
好像昨夜,他也是这般泪眼朦胧地跪在地上,然后她留下了他。今日,衙门的地牢里,他又跪下,求她留下他。
玉流止了笑,用着往常最冷调的声色:“你和慕容鸠做了什么交易。”
“我……”
敏郎甫一开口,玉流就出声提醒他:“想好了再说,真的假的,我自有定夺。”
敏郎喉头滚动,备好的说辞在舌尖游走,被他吞了回去,失去了侥幸,懊恼道:“我知道了,大人。”
故事起始于几月前。
“……那时崇州遇到了罕见的暴雨,崇江水涨了好几尺,爷爷被洪水带走,我在江边上走了几个日夜,没找到爷爷却捡到了一个死人。他被水泡发了,脸皮脱了下来。我不敢来太守府惹起风波,于是,就去逍遥阁碰了碰运气。”
“你用一具来路不明面貌诡异的尸体换了慕容鸠的帮助?”怪不得看见她杀人那么淡然,还以为被慕容鸠特地练过,原来是已经见过死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