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流淡然地移开眼:“人家的少年心事,我能说什么?”
“那就好,”他点头,“我看你那样子还以为你就是那个仙女呢。反正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玉流附和笑笑:“行了,我有数了,你可以走了。”
“玉流,人家问个路都知道说声谢谢,而你是问个人。我是什么路边的狐狸吗,召之即来挥之则去?”话是这么说的,人还是往门口走去了。他还有事要做,不能再在玉流这里浪费时间。
“别这么不高兴的,我送你到门口。”玉流跟着一同走了出来,顺便把从府衙拿来的竹伞塞进他的手里。
“哎呦呦,这是会心疼人了?可惜了,没让他看见。”
“首先,这不是我的伞,其次,你的嘴巴是真的不想要了吧,要我给你画上两笔吗?”
谢遥知当即揣着伞告辞:“再会。”
送走了这尊大佛,玉流咬着唇在薄雨中站了会儿。
实不相瞒,他其实猜对了,那个披着女贼皮的仙女,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应该是她。
要死,她骂了一声,居然被人看见了,这人还是周承昀。不知道他派人跟踪她是为了什么,以防万一,还是不要接近他为妙。
然后,她该计划计划怎么去找诸几,再顺便找找赵廉了。
她刚回身,街那头就传来喊声:“玉大人,玉大人……”
玉流的表情颇为微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勉为其难地回头,原先得体有礼的小周公子十分狼狈地走来,一头长发松垮地披在肩上,被烟雨吹拂着,柔柔地遮住了半张脸。身上几层的衣袍乱着,像是太赶没有穿好。
玉流退后了几步:“周公子……你这是从哪儿玩回来了?”
“路上脚滑摔了一跤咳咳咳,不好意思,跑得太急风进嗓子里了,”周承昀咳嗽了一会儿,“我来给玉大人送盏灯。”
周承昀朝后看去,落他几步的少年提着灯笼哼哧哼哧跑来。看少年的打扮,许是他身边的书童。
小书童举着灯笼递过来,板正道:“玉大人,这是我们老爷的命令,邳州城彻夜点灯,直至天明,我家公子怕您不知道,特地赶来相告。”
玉流接了灯笼转了转,眼尾朝着侯官署的大门看去,上头的确挂了不少的红灯笼:“周公子不必这么客气,这儿有的是外侯官告知我。”
周承昀摇头:“这是赔礼。回天城内是我失礼了,还望玉大人见谅。”
玉流瞥向他,总觉得周承昀和白日里见到的有些不同,可她与他并不相熟,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
“我知道了,周公子只是谨慎,我也不会计较。”
这已经是玉流能想到的最委婉的逐客令了,见他仍然站在原地,玉流皱眉:“周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俊秀的公子凤眼弯弯,笑意深深,玉流在迎面而来的山水寒气中闻到了一股很淡的药草香。
一段谦虚又克制的距离后,他用沙哑的嗓子询问:“玉大人,我能和你一起吗?”
第70章 寒山禁
◎“一座山而已,我总要进去的”◎
入夜时分,邳州家家户户门前都点着灯笼,在几乎无行人的街路上,橙艳的灯笼海犹如民间话本中危言耸听的鬼市。
玉流坐在屋顶,荡着双腿,眺望这座不夜之城。
她问过外侯官周清文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得到的答案是,这是这位周大人的一片孝心。
两年前,准确地说是两年半前,周大人的老母亲深夜突发梦魇,没过几日就演变成惧黑,一到黄昏便开始发作。多方寻医问药无果后,周大人为尽孝道,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来。
管用是管用,但全城都点蜡烛,这不是浪费钱吗?
外侯官说城中百姓没什么异议。因为回天城的大门大开,邳州不少民众整日忧心忡忡,周大人悬灯照城似白昼的做法,能让他们在夜里能稍微安稳些。
于是,这慢慢就变成了一个默认的习俗,一直延续到今天。
玉流听笑了。
究竟是谁梦魇惧黑可不好说。
想不到这三年里,邳州也过得挺有意思的。周清文这般又当又立,居然还能得民心,也是见了鬼了。
别说神神叨叨的周承昀了,周清文也好不到哪里去。
玉流转着发僵的颈子,朝着更远的城墙外望去。
无穷无尽如火球的灯笼似刀刃破开苍茫的大地。泾渭分明的两岸,一城亮,一城暗。
回天城好似一滴墨,墨的深处是座尖尖的笔端,笔端之上,绣着碎星的天幕如细长的银链河流,延申至她的来时路。
她已经比往常慢了许多了,还拖延了半日,明日总该到了吧。难得在这么有趣的地方,再不来的话,她会很无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