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星霁提醒了一句:“在袖月楼。”
虞清光拧起眉头。
袖月楼她知道,当初她爹锒铛入狱,自己便是被卖到袖月楼的。
虞清光看着翟星霁,视线从他脸上仔仔细细的看过,试图找出能够记忆点。
翟星霁看出了她的神色,似乎是在辨认,就收敛了笑意,眸子认真的看向她。
眼前的人收起了那副笑意,薄唇抿着,那通身的散漫褪下后,便多了些沉静,乌发趴在他背后,有几缕扫到肩头,发尾被风轻轻撩着。
先前翟星霁不是笑,就是挑眉,叫人只能瞧见他浑浑噩噩的模样,实在是吊儿郎当。
可这些散漫褪下后,虞清光第一次发觉,翟星霁长的实在是有些,过分精致秀美。
火光落在他脸上,那明橙色的衣袍似乎也燃着,将他的面色衬的明润至极,只是那眉间的沉静将这副阴柔削去大半,只余下了骨子里的骄矜之气。
虞清光忽而觉得有些眼熟,但是那股熟悉感却异常模糊,甚至还伴随着一段及其痛苦的回忆。
她想起来了。
那时,她刚来到袖月楼才不过十日。
袖月楼是有名的乐馆,虽说与青楼不同,但里头的女子除了不卖身,其余的与青楼女主并无差别。
虞清光那时第一次被拉着接客。
透过一层白色的纱帐,他看到对面坐着两个男人。
一人活似没骨头一般斜倚在软榻上,另一个人手里端着一盏茶,一口口的酌饮,透过纱帐望向她。
但那时虞清光因拒不接客,被几个婆子生生架着手臂拖了出去,并未再多分出心来去看那帐子后面的人。
而现在想来,那纱帐后面的两人之中,应该便有翟星霁。
虞清光有些愕然,记得那次之后,她被好一顿毒打,又是掌嘴又是抽鞭子,可当晚乐馆的妈妈却又来找她,拿着一瓶上好的金疮药,亲自给她上药。
她说:“真是个好命的。”
虞清光那时早就被打的奄奄一息,只是听她说了这么一句,压根没心气儿再去问。
之后长达数十天,虞清光都能被叫去接客,可有趣的是,那间房中除了虞清光自己,却再无别人。
可后来也不知怎得,虞清光再也没被叫去接客,她也没再见过帐子后的两人。
这十多日让虞清光至今都记忆犹新,那个时候每天空无一人的雅间就是她的希望,她甚至以为再过不久彻底可以摆脱袖月楼,但仅仅只是十日,那零星的希望再次被磨灭,让她陷入了更痛苦的折磨中。
那十天就好像是她的一场梦,她不知道纱帐后的人是谁,更没见过他的面容,美梦短暂的停留过后,接踵而至的是更加猛烈的折磨。
虞清光看向翟星霁,有些不确定的问:“那个天天喊我去接客,却从不出现的,是你吗?”
翟星霁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模样,对着虞清光挑了挑眉,问道:“你猜呢?”
他没有承认,但虞清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你为什么不再来了?
翟星霁知道虞清光想问什么,他并未遮掩,而是将火棍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后来我全家遭灭门,连我都差点丧命,自然就没办法再去顾及你喽。”
“……”虞清光默了声,“抱歉,我不该问这些。”
翟星霁笑道:“也不是什么秘密,整个上京都知道,不用如此避讳的。”
听他笑着,虞清光也没有接话。
翟星霁又问:“不过你后来,应该没有怨恨我吧?”
虞清光摇了摇头。
她没有怨恨,更没有失望,反倒是感激的。
那十天的意义对她说,是非凡的,她第一次在绝望中知道了等待希望的感受,甚至可以压过**给她带来的痛苦。
同样她也感激誉王和鄢容,如果不是誉王给她机会,她也不会再次和亲人团聚。
痛苦之后的快乐,永远都是翻倍的。
在鄢容身边的半年,不可否认是她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但她时刻铭记这些快乐是交易换来的,也是她偷来的。
时间到了自然会消失,上面也永远会烙上交易的丑陋字眼。
誉王让她留下来给鄢容做妾,她做不到。
因为她清楚,之所以快乐是因为她没有抱有任何期待去接近鄢容,没有想过要真的和鄢容在一起,而是仅仅只是为了完成誉王给她的任务。
一旦她有了别的想法,这些快乐就会变成痛苦。
而事实证明,从鄢容再次见到她后,就将她当做宠物一般囚困起来,像当初她被关在袖月楼一样,让她非常讨厌。
所以她才会离开,才会想要彻底远离鄢容。
见虞清光失神,翟星霁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怎么?又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