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前来赔罪,自然不是空嘴说几句请求谅解便了了,”他负手行至窗前,“那日与你长街一别,我便去寻了江州的友人,之前答应过你要打探浣家帮之事。”
此言一出,叶任生蹙起的眉头微有波动,面上不耐也少了几分。
“好在我那友人虽终日吟风弄月,却也有几个熟识的能人,我昨日去拜访过,听那人言中之意,浣家帮不与晟州商队做生意,并非是与晟州商队有恩怨,而是对整个涑江之北的从商者皆有不满。”
闻此,叶任生眸生困惑,下意识望向窗边之人的侧影。
“要说缘由,怕是还要从浣家帮前身,甚而从前朝说起……”
大胤前朝末期,赋税苛重,国匮民穷,其后四侯纷乱,大肆征发徭役,江南西南等地饿殍遍野。
浣老爷乃弘州浣曹人,大约在其五岁时,逃荒至弘州西部牟乡,翌年牟乡发现盐井,时值天下大乱,牟乡人密而不报,私自开采贩运,广济西南百姓,浣老爷受惠其中。
随后大胤开朝,百废待兴,晟州商会应时而生,北方商贾继而纷纷起家,不日南下寻商机,偶然发现牟乡私盐,欲争其利。
起初牟乡人与北商达成一致,两厢合作,共谋好处,谁料不到两年,北商胃口大开,欲撕破协约踢开牟乡人独吞盐产。
此番自然遭到牟乡乃至西南人一致对抗,北商无奈只得放弃,然牟乡人却因而忌惮北商之贪婪,渐渐疏远并不再合作。
不成想,北商一气之下上报公家,巨雷滚下,盐井被征,私采与贩运者皆被缉拿,死伤无数。
彼时浣老爷年值十八,因多年受惠于牟乡义士,为报恩情,潜回浣曹说服并召集在世亲友接应。遂返牟乡,运以巧计从官兵手下救出若干义士逃至浣曹,其后隐姓埋名潜藏于江南各地,直至浣匪现身于世。
“大胤开朝至今有一百六十余年,而算上浣匪,浣家帮存在至今也已有百年之余。然而不若众商会那般张扬,浣家帮自摘去浣匪之名后,便一直低调行事,现如今举国探去,知晓其名号的,并不多见。”
一席话说罢,徐徊颇有些口干舌燥,行至案前自行倒了杯水一饮而下。
叶任生手执茶盏,下意识地边轻嗅花茶幽香,边呢喃道:“如此说来,这旧仇宿怨,还当真是不浅。”
“不过也未尝不可解,”徐徊放下茶杯,“操持如此年岁悠久之帮派,必然要有稳定进出,才能营运妥帖。今时不同往日,战乱年代义字当头,一声口号能顶三碗饭,而今太平盛世,光喊话怕是不得用了。”
闻声,叶任生不禁抬眸望向他。
“听闻近期浣家帮频有弟兄脱帮去服役采石,甚而各地街头混迹,想来是银钱流转不通,捉襟见肘,养不起那么多弟兄了。”
说罢,他嘴角微扬着看向叶任生,不成想对方也在瞧他,两厢霎时四目相对,皆陡然忆起彼此还处在濒临割袍断义的僵冷之中,立时双双转开了头去。
第28章 再访浣家帮
◎女子有皇后命◎
徐徊将打探到的浣家帮之事一一告知叶任生后,便退出茶室,自行离开了。
走时并未再过多的争执无奈抑或争取谅解,只说兄长要事缠身,心绪烦杂,待兄长办妥了浣家帮之事,解去烦恼,彼此再聚,届时好好谈。
叶任生对此并未做任何应允与承诺,甚而连原本想要其带走的剑刺梅都忘记说,满脑子只顾着思虑浣家帮的那段前尘恩怨。
直至徐徊出了茶楼走上街,她才抬眸望向那离去的背影。
剑刺梅之独特幽香满室飘荡,似鹅绒羽扇轻悠悠地拂去心头浮躁与满身防备,恰如徐徊其人一般,每次出现,都能解她心愁,慰她神忧。
这无法不使她回想起方才那一番争执,虽是两厢激动失态,却也并非毫无意义。
她虽将话已说得决绝,却也仍不得不承认,徐徊是难得之人。或许也正因此,她才这般气恼他的隐瞒与欺骗。
饮过最后一壶茶,叶任生叫六锣收了茶具,转身也离开了茶楼。
一路思索着徐徊所言,回到客栈之后,她便叫碗子去寻了虢思来。
那厢虢思正被教习干事逼着算茶账,掰着手指满头是汗,一听碗子来找,立时便扔下账本逃之夭夭。
回去才知晓是要去寻那日与之起过冲突的地痞流氓,以为要再去干仗,兴奋不已,到地儿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儿。
如若徐徊消息属实,那江州地界的流窜人员,最可能有脱帮出来的。
叶任生携人沿江州混乱地带转了几圈,在险些又干起第二次仗之前,叫六锣找到了一个据说是脱帮出来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