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御书房内虞令淮大发雷霆,恨不得当天就颁下敕令,修改律法。
“秦时妻悍,夫殴治之,若折肢指、肤体,夫受耐刑;蜀汉时,夫殴妻,命兵卒一并掴妻,死刑。怎的到了大鄞,妻告夫,虽属实,仍须徒二年?窦卿,你给孤讲讲,我大鄞女子较之秦汉,差在哪里,输在哪里,为何非得受这徒刑不可?”
地衣上跪了一堆大人,其中那位被点到名字的窦姓大员诚惶诚恐起身行礼。
虞令淮却不耐听窦大人打磕巴,怒而拍案:“偌大的朝廷,没有一个说得清楚话的人?”
至此,大官小吏心中都有一杆秤——陛下今日就跟那爆竹似的,一点就燃,逮谁炸谁。
硬捱着,捱至日上中天,多位朝臣才得以告退。
待人都走空了,李严从门口探出脑袋。
“陛下,现在传膳吗?”
虞令淮气都被气饱了,哪里还有闲肚子装饭食。
他抬眼看了看,觉得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直到埋首于政务,感觉口渴却发现手边没有现成能入口的茶水时,虞令淮终于回味过来。
吴在福竟撂挑子了?!
虞令淮瞥了眼身旁低着头的小内侍,蓄意刁难道:“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要渴死孤?”
小内侍惶恐不已,圆溜溜的眼睛看看陛下,又看看书案上的茶盏,摸不着头脑。
但被陛下这么盯着,实也不好受。
于是小内侍端起茶盏,掐着嗓子极尽谄媚地说:“陛下请喝茶。”
虞令淮冷哼一声。
小内侍见陛下没有接茶盏的意思,心下忐忑不安,胡思乱想。
尔后,只见小内侍闭了闭眼,像是在鼓足勇气赴死,两手高举茶盏,凑到虞令淮嘴边。
声音也在发抖:“奴,奴伺候…陛下用茶。陛下请…请启龙口。”
虞令淮:“……”
沉默一息,虞令淮哭笑不得,怒而拍案:“把你师父找来!”
吴在福就候在殿外,脚步匆匆地进来。
“干什么,气性这么大,皇后不理孤你也不理孤,就打发个蠢徒弟来气孤!”
语毕,虞令淮端起那盏烫手的茶,像在发泄不满,使劲吹拂水面,随后一饮而尽。
再放下杯盏时,发觉吴在福又那副死腔调,跪在地上要哭不哭。
“孤问你,为何帮皇后说话。”
吴在福低声细语但口齿清晰:“皇后娘娘待奴好。”
虞令淮嗯一声,脊背靠着椅子,是放松的姿态,“有多好,值得你如此维护?”
吴在福:“皇后娘娘教奴认字。”
虞令淮微愕,“何时之事?”
吴在福:“儿时,您嫌弃奴笨,学的慢,皇后娘娘耐心教奴,还亲自给奴写了字帖。”
虞令淮怒:“你夸她就算了,还踩孤一脚?”
“陛下待奴也很好,陛下教奴骑马,教奴舞剑,但奴不是学武的料子,辜负陛下厚望。”
虞令淮望着跪下底下的小人儿。
说小也不小了,年纪比他大一两岁,相伴长大的情谊。他自诩从不苛待奴仆,跟着他的人,只要将事情办好统统有赏。
可是自进宫以来,吴在福下跪次数越来越多,他能看见的往往是吴在福的头顶。
心里不是滋味。
如今吴在福又这样说,容绪待他好,他也待他好。
并不是油嘴滑舌阿谀奉承,而是吴在福打心眼里觉得他们两人都好,同样的,希望这两个待他好的人,别再争吵。
虞令淮拧了拧眉心。
争吵争吵,一张嘴可吵不起来。可是若真拿这件事去容绪面前质问,他还真做不到。
“行了,起来罢。时辰不早,随我去碧梧宫看看皇后晚上吃什么。”
吴在福欲言又止。
虞令淮挥挥手:“有什么屁一块儿放了。”
吴在福:“方才陛下说娘娘不理您,可是昨夜到现在,您还未去过碧梧宫,怎就知道娘娘不理您?”
“你懂什么!”虞令淮差点恼羞成怒,“这是一种修辞,人家写文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难道真隔了三秋不成?”
“奴愚笨,多谢陛下赐教。”
虞令淮又问:“那孤和皇后之间,你听谁的?”
“奴是陛下的奴仆,是陛下的内侍大监,奴听陛下。”
“那还不快点起身?”虞令淮冷哼,“孤还以为非得要皇后来劝,你才肯从地上起来。”
主仆二人脚下生风般出了御书房。
瞥见吴在福那个小徒弟跪在门口哭成个泪人,虞令淮头疼地叹了声气。
“你也起来,孤瞪你一眼你就吓哭了,这种胆子怎么在御前做事?起来,不砍你头,你的头很金贵吗我砍来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