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好人。
她向来高傲,平生第一次愿意真正面对自己,竟是为了个乐奴。
何楚云笑了笑,“确实,还没出正月呢。也祝你,新年吉利。”
锦奴点点头,没再说话。
何楚云瞧着天色不早了,十五晚上还有家宴,她可不能缺席。
那庞芝华品性不错,应该不会让他吃苦。
何楚云甚至感到了几分安心。
她站起身,用一个寻常女子对男子的礼节,朝他行了一礼,“锦公子,再会。”
锦奴也站起身,双手作揖,一改往日畏缩,而是风度翩翩,郑重对她换了一礼,“小姐,再会。”
何楚云真心地笑笑,朝他点了点头,转身拉开了房门。
喜灵哈着寒气,娇憨着抱怨,“小姐怎地出来这么晚,要赶不及了,咱们快些回吧。”
“好。”
锦奴没有离开而是坐回了凳子上。
他好像一个失去了五感的废物。
残破不堪。
一阵轻风都能将他吹散。
远远看去,都瞧不到他胸膛的起伏。
像一块死去多年的石头。
那张帕子的一角牢牢嵌在他手中。
门没关严实,透进了一股寒风,吹动了帕子。
锦奴仿若魂魄归体,他将帕子放到脸旁轻轻摩挲着。
忽地,帕子一角被水渍氲湿。
那水渍仿若一滴墨汁滴进了清水里,瞬间晕开。
逐渐地,整张帕子都被浸透。被浸得千斤重,快要叫人拿不住。
门外两人早已走远。
若是何楚云还在院子里,会听到一个男子绝望的悲嚎从屋中传出,许久未停。
不知何时,天已黑透。
第22章
何楚云心中沉甸甸的,似有千斤重的石头压着。出了这小院,两人缘分便彻底了尽了……
可她是侯府嫡女,不能任由自己沉溺于过去。何楚云没有犹豫,抬脚迈过了门槛,绕出小院,朝着不远的玉鼎客栈走去。
马车就停在客栈的马棚里。听说邓家人今日要来商谈婚事,她打算在客栈买些点心,作为掩饰,以免回去后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进入客栈后,她吩咐喜灵去唤马夫和夏满,自己则在客栈一楼等着。
何楚云安安静静等着,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像有人在盯着她一般。
她随意地向上一瞟,意外地,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是那个北洲来的蛮子——邓意潮。
团圆节,他不在家待着来这玉鼎客栈作甚。莫不是邓父与邓意清去何家谈婚事没有带上他?
这也能碰上,怎地这般巧!
不对,何楚云抬头与她对视,却见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眼中还带着狠厉。
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
难道……
她心中升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觉。
这玉鼎客栈左后身儿就是她的小院儿。若是客栈左边的客房,没准还真能从窗子瞧到她的小院门口。
何楚云忽然觉得事情失控了。不该的,她今日就不该出来的。一个乐奴而已,她没必要非得给他个交代。
她脑子快速转动,盘算着该如何堵上这未来小叔子的嘴巴。
可令人更恼的是,她发现自己手中并没有可以拿捏得这人的东西。
邓意潮自小在北洲长大,性格粗蛮、言行无礼、桀骜不驯,完全不受教化。
而且,他与他那个病秧子兄长感情甚好。估摸许他什么好处他都不会答应。
他定会将此事大肆宣扬出去!
没准明日她再出门,就是满城风雨。
她会听到大街小巷都议论着,她这个京城来的将要与首富之子定亲的侯府贵女,与一个乐奴私通的荒唐事。
何楚云眸子闪了闪手掌微微颤抖。这画面,她只是想了想便已无法接受。
此刻她甚至都想破罐破摔。大不了就叫人知道,从此她就学何度雨,当个荒/淫的纨绔。
可她清楚,她做不到。她这人最好的就是面子。失了颜面,那比杀了她还痛苦。
脑中思绪万千,再抬头,那人却已经不在二楼。
何楚云连忙四周看了看,也没找到那人的身影。难道是她看错了,思虑过渡产生的幻觉?
何楚云是每日心烦不错,但她并无癔症。她知道自己方才看到的就是邓意潮。
可心里又存了那万分之一的侥幸之心,若,若真是看错了呢。
但愿如此。
“小姐,该回了。”喜灵在门口朝何楚云招呼着,身后跟着夏满。看来是把马车牵来了。
不愿面对也得面对。真是倒霉,怎地今日邓家人还要来。
何楚云悬着一颗心上了马车。但她向来会掩饰,心里焦躁不安,面上却云淡风轻,瞧不出任何异样。
她令喜灵从车厢的匣子里拿出口脂帮她将唇涂红,遮住由于心惊而发白的唇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