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檐庑殿,巍峨堂皇,碧瓦朱楹,珠帘凤飞,群臣敬肃而立,手执玉笏整齐叩拜而下。
沈夜雪端稳走上金阶,听得国师肃声念着传位诏书,声如洪钟,荡至宫宇上空。
龙袖轻盈挥动,浑身透着道不尽的威仪,她端立于雕龙玉椅前,眼见着文武百官朝她恭敬作拜,昭昭野心终可释放,无尽得意于心下涌过。
“五运更史,三正迭代。顺熙三十一年,前帝历运有极,承皇天之眷命,选贤与能,以命于玉锋门沈夜雪。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语毕,朝官齐声作喊,声势浩大,气贯白虹,如同直入天宇。
“吾等愿顺天灵之意,恭新帝登基!”
“诸爱卿平身,”她见闻此景勾唇浅笑,威然眸光静扫阶下每一朝臣,“朕知众卿所想,仅是一寻常女子,身世低微,怎能成一方霸业。”
傲姿岿然不动,双眸再度凛然,她冷声一喝,不予退却一丝一毫:“然朕心意已决,既是天意降重任于吾身……”
“朕便要让这天下看看,女子也可称王,也敢同日月争辉,为万世开太平!”
第67章 我会忘了他的,一定会的……
“吾皇千秋万岁!万寿无疆!”
满朝文武至此俯首行拜, 声贯大殿,传至皇城各角。
沈夜雪从未想过,自己曾念叨多时的妄想能这般轻易实现。
能如此顺利掌权, 揽尽江山之势, 还多亏了那一人传让的帝位……
他当真不曾食言, 曾许诺的种种誓言皆一一达成, 为她这一风尘之女奉了上。
而今一人身处高位, 眼望阶下百官对她恭然臣服,她欲欣喜转身与旁人道上愉悦。
却觉身边空空如也, 像是少了一道素雪之影。
步出大殿, 沿着宫道来到君王所居的寝殿,此前那疯子的身影已然不在,宫中的一花一木皆归她所有。
沈夜雪于殿前花坛处驻足良晌, 思绪顺势落了远。
一声猫叫引她顿然回神,循声而观,几步之远一团黑影探出脑袋, 是那只传言仅亲近离声的野猫。
她悠闲地于石桌旁坐下,单手托腮, 杏眸轻泛柔色,凝望起这只黑猫来。
这小东西却也不躲藏, 亦不靠近, 只这般与她对视, 恍若她近上一分,这猫儿便会逃窜而走。
贺寻安路过此地时,便见她盯着野猫发了愣。
二者一动不动, 似在为何事而争执,任看一方皆不愿退让。
本是风流随性的公子眸色一凛, 贺寻安悄步行至身后,与她一同观望那猫儿:“陛下已是九五之尊,若喜欢这猫,大可唤人捉来。”
沈夜雪丹唇浅勾,抬指欲为之斟上一盏茶,玉壶却被抢先夺了下:“听闻它生性傲慢,不喜与人亲近,唯愿接近他一人。”
“宫里的奴才多如牛毛,一拥而上总能捉住。”贺寻安续倒起茶水,小心提点着她而今的帝王身份,不可再碰这些下人宫奴该做之事。
“你们都笃定能轻而易举将这只猫擒获,却无人知它究竟在作想何事……”喃喃启着唇瓣,沈夜雪缓慢言道,令人不明一二,“它许是默默念着那人,愿栖身于他一侧,只是从不愿说出口罢了。”
言归正传,心绪回于身旁翩然公子,她回想起如今的动荡朝局,深觉眼下绝非为触景伤情之时。
“近日贺大将军重病染身,虎符是该交由你保管了。”
贺檩年岁已高,执掌多年的兵权是时候该转交至其子贺寻安手中。
然这纨绔成性的风流公子是否能堪当大任,她心下未有定数,只能借以此刻赌上一把。
她稍弯起眉角,试探般问道:“贺公子可是能担下统帅三军的重任?”
突如其来被重用一事令贺寻安微僵,他赶忙收起心不在焉似的玩闹之意,朝这刚起圣不久的女帝肃穆而拜。
“定不负使命。”
未想这一刻来得猝不及防,宫城中的景象已物是人非,而他今朝欲尽忠的主,竟是心头最为爱慕的花魁姑娘。
又与那黑猫对望了许些时刻,耳畔传来贺寻安告退之声,夜幕一暗,四周亮起明黄宫灯,野猫随之跑了远,沈夜雪顿觉无趣,于石桌边险些瞌睡了着。
周围皆是任她差遣的随从,对她听之任之,倒失了许多乐趣。
这让她想起昔日时常执拗相道的玄衣少年,她一挥云袖,示意立于旁侧的奴才去取几坛酒。
“来人,上一些烈酒来,再唤无樾来陪朕饮酒。”
正于庭园中练武的无樾当真被唤了来,安静与她对坐,眼望着眸中艳丽女子一盏一盏地饮起酒。
虽说是唤他一同醉饮,她却未作任何强求,自顾自地欲一醉方休。
沈夜雪轻眯着眼,目色迷蒙,玉颊染上轻浅红晕,嫣语娇态道:“这可是全京城最上等的酒,你也不多饮几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