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静悄悄的,他吸溜着舌头,想偷偷塞进去,却口水吧嗒吧嗒地掉,急得整个鬼热气腾腾。
但时间静止太久了,久得他满腹疑团,膝盖都硌得疼了。
又一次抬眼看去,那魂魄确实长得与鬼王无异,但神态却大大不同。
鬼王何曾露出过这种稚子般的神情,愣愣地望着他。
吊死鬼站了起来,飘在空中,心有忌惮地浮到魂魄面前,讨好地笑道:“老大怎么在这,小的是来拘魂的。”
魂魄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看他,神色颇为无辜。
这一定不是鬼王。
他大胆起来,在魂魄面前伸手晃了晃,但到底还是顾忌那张脸,没敢太放肆。
“真是奇了怪了,这厮长得和老大一模一样,指定有什么渊源。”
吊死鬼摩挲着下巴,拿出拘魂绳,面露犹豫。
一般来说,遇到想逃离不愿入轮回的魂魄,鬼差都会捆得严严实实,而规矩点的魂魄,他们则就绑个手。
但面前这个鬼长得和老大也太像了,甚至说没有区别。
他自认为没有胆子去绑老大的,长得像的也不行。
魂魄的目光纯良,宛若初生的幼儿般,这种神色出现在别处不奇怪,但是出现在那张同鬼王别无二致的脸上,惹得吊死鬼一阵恶寒。
就在这时,一片无声无息的阴影落在了他身上,他错愕地猛抬头。
......
另一边,牟柔睡在床板上,她眉头微微抖动,睡得并不安稳。
一团散发着幽蓝光芒的东西正愁眉苦脸地望着窗户,身上的光忽明忽暗。
水团如针眼大的眼睛充满挣扎,鼻腔内是沉重的呼吸声,最终,他挥舞着细细的胳膊,把自己变成纸那么薄,嘴里哼哼唧唧,“没事,反正无人知道大爷我干钻窗缝这种事。”
“待本大爷从窗户出来,又是英明神武的一条好汉。”
他不断压缩着身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钻进了进去。
直到完全出来后,水团松了一口气,开始发力,不断地膨胀。
“嘭”地一声后,他恢复了原样,小手捏了捏了头顶,又捏捏肚子,把自己捏得又大又圆。
床上的女子翻了个身。
他飞到她的脸旁,微弱的蓝光照在面颊上,她浑然不知,陷入香甜的梦乡。
“喂,醒醒。”
水蓝色的小手推挤着牟柔的腮帮子,她被吵得烦了,眼睛没睁开,嘴里嘟嚷着无意义的音节,右手朝着脸拍去。
响亮的一声“啪”打懵了蓝团,也打醒了牟柔自己。
水团被拍扁,变成一张薄薄的纸,继而被那只手拎了起来。
牟柔从床上惊坐起,刚刚还以为是只扰人清梦的蚊子,但掌心的触感告诉她并非如此。
手心底下有一层像是水膜般柔软冰凉的东西。
她用指尖捏着那层膜,举到了眼前,转身对着月光,借明亮的月色仔细端详起来。
女子黑亮的眼瞳上倒映出一个发蓝的“纸”,说是纸也不是纸,它整体通蓝,上面宛如覆着一层流动的水,极富弹性。
蓝纸随着手抖动的幅度轻轻飘扬。
细看,上面还有三条紧闭的黑线,两条在同一条线上,与另一条夹在两个圆圈的上下。
“好奇怪的东西。”牟柔不得其解,开始猛地晃动,蓝纸的身体越拉越长,像是要变成一条蓝丝带。
“停、停、快停下!”
倏然,耳边出现一道男童的叫声,她的动作顿时止住了。
四处张望没发现声音的主人,牟柔用另只手揉了揉眼,以为自己没睡醒,出现了错觉。
她又开始摇晃起来。
“啊,我要吐了!”此时,她才发现声音来自手中的蓝纸上。
一张蓝纸在说话?想到这些天的经历,刚泛起惊讶的牟柔又觉得合理起来。
她不再晃了,把它放在床上。
淡白色的月光下,蓝纸几乎透明,上面的黑线动了动,睁开了,露出一双萎靡不振的眼。
“啊!”蓝纸猛地坐起,靠着床板,十分不雅地对着地面发出呕吐的声音,星星点点的蓝从他小小的嘴里飘出。
蓝团现在除了后悔就是后悔。
他本想在牟柔面前展示自己高大威武的形象,没想到她伸手一拍把自己拍扁了。
见她立刻醒来,自己又被抓住,身子动弹不得的,蓝团寻思着不如先装死,等她睡着再重来一遍。
不然实在有损他英姿焕发的形象。
没想到她开始使劲地摇晃自己,晃得他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这个可恶的凡人。
趴在床边片刻后,蓝团才清醒了些许。
他用手把纸片般的身体卷回去,在不懈的努力下变成一个幽蓝的团。
水团的眼睛虚弱地眨了眨,望向罪魁祸首,威严地道:“牟柔,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