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母后忧心,是我的不是。”皇帝说,“只孩儿还未有心仪的女子,此事实在是急不得。”
“好夫妻的感情,不都是处出来的么?何必强求甚么心仪的女子?”太后语重心长道,“哀家想着,含真就是个好孩子,可堪为你妇。”
皇帝见太后又拐到了立后的事,心中就有些不快。“母后何必这么着急?”皇帝含糊地说,“表妹么……的确是个好姑娘,且让儿臣再看看吧。”
太后见此,怕引得皇帝逆反,就没有再继续说,面上只是点点头,又起了别的话题,与皇帝又说了一会的话,皇帝就告退了。
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尹太后轻轻蹙起了眉心。
“奴婢瞧着,相较于前些时日,陛下的态度松动了许多。”宋媪上前道,“您为何还如此忧心?”
尹太后道,“事情一日不定下来,哀家就一日不能放心。”
宋媪闻言,轻轻揉着太后泛酸的肩颈,当作无言的安慰。太后长长舒一口气。
“也罢,总不能把七郎逼的太紧了。”尹太后道,“这些时日呢,多叫含真往七郎跟前去,与七郎培养下感情。至于皇帝身边的家人子么……”她想了一想,“左右都是些婢妾,寻常侍奉皇帝,也便罢了,只不许她们狐媚,勾的皇帝失了心神。”
“时刻有人注意着,定不会有这般胆大的女子。”宋媪道,“您就放一百个心罢。”
尹太后想想也是,就点了点头。
第17章 惊惶
未央宫天子的旨意,很快就传遍了长安内外。
谢洵送走了传诏的天使,见午膳时间到了,就来到了惜棠的院中。
惜棠正与灵儿聊着天,见谢洵来了,忙招呼他坐下,问,“方才我听宫中来人了,可是天子许我们回封地了?”
谢洵神色犹豫。
惜棠有些迟疑地问,“……是有什么别的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谢洵说,“就是陛下想着过些日子就秋猎了,就命诸王随驾而行,在秋猎之后再回封地。”
在正午金灿灿的秋光中,惜棠的脸色,忽而一下就变白了。
谢洵被惜棠吓了一跳,“怎么了?”
惜棠额头冷涔涔的,眼前明明是谢洵一如既往俊秀的脸庞,她却不能控制地想起了皇帝,那夜他如同蜘蛛腿般又长又浓密的睫毛,微微弯起来的眼睛,闪烁着无比冰冷的光……一股寒流忽而窜过脊柱,惜棠张了张口,“我就是有些意外,”她勉强找了个借口,“早上也没吃东西呢……”
谢洵被面色苍白的惜棠惊住了,没分心去想她的言语,只连忙倒了盏热茶给她喝,又招来宁安,要他快点往厨下传膳。
惜棠双手捧着温热的茶盏,望着面前神色关切的谢洵,原本应该心中感动,但忧伤的泪水,却险些涌上了她的眼眶。
阿洵还什么都不知道……天子怎么忽然不许诸侯王走了呢?惜棠心中一下闪过无数的回答。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但她一点都不能和谢洵说。
趁着低头饮茶的间隙,惜棠努力忍下了已然显于脸上的惶然,茶水那缭绕的热气,把她的脸颊浸湿了。
“多留半个月也没什么,左右不需要再进宫了。”谢洵还在柔声安慰着她,“前些日子,不是还说想逛逛长安么?近来得空,我们一同去逛逛,如何?”
惜棠小声说,“都听你的。”
“好。”谢洵说,“自到了长安,又要见这个又要见那个的,我们都好久没像在临淮那样,整天待在一处了。”
在谢洵温柔的言语中,惜棠回忆起了烟雨濛濛的临淮,她和谢洵共同的家。
长到了十六岁,活在父母的家中,惜棠始终是个缄默而黯淡的影子。她无福,注定寡淡于亲缘。却没曾想在一个命运的雨日,遇见了谢洵,他给予了她真正的爱,给了她一个真正的家。
难道连这点小小的确幸,上苍都要如此残忍地夺去吗?惜棠依偎在谢洵怀里,悄悄地湿了眼眶。
颍邑长公主府,谢淼比谢洵要早一刻钟知道消息。
“阿兄怎么忽然要我们留京?”就在谢淼对面,城阳王谢涵颇有些惊疑的问。
“这有什么?”颍邑长公主很沉得住气,“往年又不是没有诸侯王随行秋猎的先例。”
“话虽如此说,”城阳王惴惴道,“我就是怕陛下……”
“陛下纵有此意,那又如何?”谢淼不屑地一笑,“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呢。”
颍邑长公主的目光,越过了神色慌张的幼弟,投向了窗外一片苍青的云天。而那边,正是尹太后所居的长乐宫的方向。
“指不定是母后的意思,”谢淼说,“母后一直想让阿弟长伴身侧,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