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浴完全失去耐性,两道细长的眉几乎锁到一处,“你再不讲,我要生气了。”
寒晳不由得苦笑,“这叫我怎么办好呢……”
寒晳来找钟浴,为的是她的亲弟弟寒昼。
“这实在唐突……可是……我不能不管他……”她抬起头,整张脸都红着,“濯英姊……”
“我弟弟长年,他……他究竟哪里不好呢?”
“他是我眼看着长起来的,我是觉着,他什么都好……濯英姊以为呢?”
钟浴很久都没有说话。
寒晳的脸更加红了。
钟浴问她:“他请你来做说客?”
“没有!”寒晳急忙否认,“不是他!是我自己想来的……”
“早前我病着的时候,他每天都去瞧我,同我说一些安慰的话……不瞒濯英姊,我正是因为心中愧疚太多,才生了病……我家里的事,不知濯英姊可听说了?总归是我亏欠他……后来他连着多日没再去找我,我最了解他,知道他一定是有事,而且还是很重要的事,我真的害怕……我一时什么都顾不上,只想着过去找他……人是见到了,安然无恙,可是……我就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不肯说,我逼着他,他才讲了……”
她偷偷觑一眼钟浴,“……我了解他,他当然也知道我,所以他嘱咐我,叫我不要为他的事来搅扰濯英姊……”
“他的话很对,我毕竟和濯英姊有些交情……因此我极力地忍耐,不敢过来打扰……”
“可是他那么一副样子,我看了怎么忍心呢?”
“今日我不是濯英姊的朋友,只是我弟弟的阿姊,前来恳请濯英姊你……”
钟浴笑了一下,说:“清微,你不该来蹚这浑水的,万一我恼了,咱们的交情,可就没有了……”
寒晳听了这话,白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钟浴伸过手,指头在寒晳的脸上慢慢地爬,“怎么这副脸色?”
寒晳想着说句什么,但是说不出来,只是苦笑。
钟浴问她:“后悔么?”
寒晳苦笑着摇头,终于说得出话来,“没有,我不后悔,我只是难过,我辜负了濯英姊的感情。”
“并没有到这种地步。”钟浴笑道,“我确实有一点气,但不是对你……”
寒晳更觉苦涩,她打断钟浴的话,“我现在是真的有些后悔了,我弄巧反拙,我该听劝的……”
钟浴有些无奈,她看着寒晳,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你这人就是太好了,凡有错,都是你的不是,不会觉着累么?”
寒晳动了动嘴唇,但是终究没能说得出话来,只好对钟浴一笑。
“你是很好的阿姊,你弟弟也是个好的……”钟浴微微一笑,“只有我不是个好人。”
“你我之间,是有极真诚的感情在的,我并不瞒你……你们,你,你的家里人,包括你的两个兄弟和母亲,还有你的亲从,你们所有人,没有一个真正看清过我……你们看见我,觉着我光鲜亮丽,实则不然,我里头是烂的……全是烂的,会往外渗脏水……谁沾到都不会好……”
“你们眼里的我,是虚假的我,我的真情从来没有结出过善果,所以我不给。”
“我不什么好人,离我远些吧,不要自寻苦楚。”
“我良心未泯,才对你说这些话。”
“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我们此后再不会相见,你们忘掉我。”
话音才落,使女找过来,禀报钟浴:“齐王府来人,请见女郎。”
钟浴完全不理会,径自走了。
这是就势连寒皙也不管的意思。
寒皙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再留也没有什么意义,便也转过身走了。
寒皙才跨出恣园的大门,立刻就有人快步行到了她面前。
一个灰衣长者,须发花白,满脸的慈祥。
他行礼,“寒女郎,小人乃是齐王府上的管事。”
寒皙颔首应答。
管事又道:“女郎自内而出,可有见到钟女郎?小人已在此等候良久,可仍不见招见……”
这长者的年纪实在是很大了,寒皙是个有修养的人,心中不忍,便问这长者:“是为什么事呢?”
管事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而后笑道:“但凡是主人的吩咐,事无大小,于我们做奴婢的人而言,全是天大的事,不敢懈怠的……老奴此一回求见,乃是奉家中太妃之名,前来送贺礼给钟女郎……”
“贺礼?什么贺礼?”
管事伸出一条手臂来,请寒皙看过去。
不远处的树丛底下,整齐地停着几辆马车,许多的仆从,坐在马车旁的树荫下,正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