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叫她知道他的真心。
他正要一表衷情,使女却突然走进来,他的话便没有说出来。
使女呈上了一张帖,又说:“送帖来的人,此时正在门外,女郎可要见?”
“不见。”
是许氏的帖,钟浴看了一眼就搁下。
不想去就是这种态度,连请她的原因都不肯问。
钟浴发了话,使女却没有走。
“主人有吩咐,一定请女郎见一见。”
竟然还扯着姚悦吗?
钟浴心里好奇,便请人进来。
看见来人,她也就知道了原因。
进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先出声,向钟浴和寒昼问完了礼后,开始自报家门,正是许氏的管事,说了一堆的话,总之就是许氏举宴,请贵客光降。
若只他一个人来,便是他说干了唾沫,钟浴也不会去。
这时候就需要那个同他一起来的人开口。
“我们主公请钟女郎过去。”
这个人姓刘,并非许氏家仆。
钟浴便坐车去了许家。
寒昼因为还有话要说,且无论如何等不到明天,所以也坐着车往许家去。
到许家时,已是薄暮。
门前早有人等候。
钟浴下了车,由人领着,一路转过不知多少楼台亭阁,这才到了许氏举宴的地方。
园林里的一处水榭。
这时园林各处已经点上了灯,池塘的水面上也漂浮着许多莲花形制的灯,亮如白昼。
晚风吹过池塘,吹起荷叶的清芬气息。
水榭的中央,舞伎摇摆腰肢,乐伎在一旁演奏。
亲密的主人与宾客,紧挨着坐在屏风下,手里都拿着东西,各自说话。
钟浴走进水榭,到屏风前,拱手行礼。
行的是个男子的礼。
她只是行礼,没有说话。
而且受了她这一礼的人,正同人说话,是以并不知道她已来到,还是一旁的伎子出声提醒,这才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不但看见了钟浴,也看见了钟浴身后的寒昼。
于是脸上的轻笑转作疑惑,问钟浴:“濯英,你带了人来?”
这时他旁边的人笑道:“长年,你怎么来了?”
他转头看过去。
身旁的人站起来,笑道:“孟达,我来为你引见,这是长年,我的外甥,唤我姨丈。”说着又看向寒昼,“长年还不快拜见孟达公。”
寒昼便行礼,“孟达公。”
刘适也笑着站起来,对寒昼道:“原来是四郎,我多年不见你,竟不大认得了,人生的光景,就是这样的容易过……”说着又转过头看一旁的许信,道:“子端,我也为你引见,这是濯英。”
钟浴便对许信行礼,“许公。”
许方微微一笑,“久仰。”
这颇有深意的两个字,刘适并没有听见,因他的一颗心,此时全在钟浴身上。
“子端说他新近得了件宝物,兴致勃勃地邀我共同品鉴,我看第一眼,就觉着很熟悉,再看,也就想起来了,这写的不正是你父亲著的书?这字,也是你父亲的,我就问子端,果然是濯英你,何时到的澜都?”
钟浴不答反问:“怎么你在澜都呢?”
刘适任着云州都督,此时该在云州才是。
刘适道:“转徙而已。”
钟浴就道:“你几十年都在外任,这时候叫你来都城……你竟然真的来?”
这时鼓乐恰好停了。
许方吩咐:“扰人谈兴,都下去吧。”
伎子们鱼贯退下。
许方道:“孟达,还是先落座吧。”
几人便坐下。
刘适再次问:“濯英你怎么会来澜都?”
说起这个来,钟浴没什么好气。
“……姚仲文!去年秋日,与我通信,说什么‘近来旧疾忽犯,两臂如木,举箸艰难,恐命不久矣’,我看了很难过,我想,姚仲文今年多少岁?不知道,但一定没有六十,他又一向康健,怎么就要死了?我想起久远的事,再抬头,风中满是落叶……我捧着信大哭一场,慌忙转道来澜都,唯恐见不着他……”
“我到了,去见他……他神采奕奕,一副仙人模样!也许将来还要他送我呢!”
钟浴怪叫一声:“我就不该来!我很快就走!”
刘适笑道:“很快是什么时候呢?五日后是十六郎生辰,他很想你的,时常会问起你,你在澜都的事,我先不告诉他,等到他过生日的时候,你过去找他,他见到你,一定很高兴的……如何?”
“怎么又是生日!”
钟浴很不想面对,趴下去,头枕着胳膊,脸藏了起来。
许方也不甚自在,忍不住看了一眼下首坐着的寒昼。
寒昼的神色倒是如常,平静地回望了一眼他的姨丈。
这其中的暗涌,刘适当然不懂,他笑着问:“生日怎么了?”这时,他想起来,又问许方:“怎么还没送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