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筋疲力尽,或许是因为觉得没有弥补回来的希望,亦或许是所有人现在都对“挑战”这两个字有了忿忿不平的阴影,不过晚上七点,不少人就睡进了睡袋。
408剩下的三人对视一眼,沈芙嘉道,“严煦,你也去睡吧,剩下的几个小时我和柳凌荫轮流值岗,有人比赛就叫醒你们。”
严煦点了点头,她手指攥紧成拳,不是因为生气,而是因为饥饿和寒冷导致的身体发冷。
而她不想被别人看见这一点。
“那你们也注意休息。”她没有多加拒绝,将三个瓶子放满水后便躺进了睡袋。
408之中,犯不着客气那一套。
两名法科生睡下,沈芙嘉三口两口地吞掉了乌炭子,柳凌荫瞥了眼她手里的枝枝,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我还以为宓茶什么都不挑呢,原来还有她不吃的东西。”
下到五毛钱一颗的硬水果糖,上到高级的生鱼片,她还从没见过宓茶有什么是不吃的,连食堂的炒菜里的纯肥肉她都能吃得开心。
这句话顿时让嫩枝卡在了沈芙嘉的喉咙里。
她咀嚼着口中最后一片叶子,那酸涩的味道铺满整个口腔,填满了牙齿间的所有缝隙。
哪来的回甘,分明只剩下草木的涩味。
瞌了瞌眸,待叶子下咽后,她拿着剑站了起来。
“你干嘛去?”柳凌荫仰头看她。
沈芙嘉没有回头,快步走向了擂台,“打猎去。”
何乾听到了着个形容词,心中嘿嘿笑了两声,校长说得不错,果然是个记仇的小心眼。
睡袋里的宓茶饿得眼前有点发晕,她的胃里像是一锅煮沸的硫酸,咕噜噜地灼烧着内壁。
两天没有洗澡,身上又黏黏糊糊的难受,此时束在保温能力极佳的睡袋里,就像是夏天跑完步后躺进了厚实的棉被之中,左右难过得很,根本无法入睡。
有严煦在,并不是缺那一捧洗脸水,而是因为她们没法满足所有人的供水,所以也就做不到当着干渴的人的面洗脸。
听到外面传来沈芙嘉的那句“打猎”,她直觉不好,连忙拉开拉链从睡袋里探出脑袋。
沈芙嘉毫不停顿地跨上了白线。
她明白,她其实不该站出来的,自己的身份颇为尴尬,最早害得所有人被扣分的那场挑战就是由她发起的,现在这个节点上她站出来无疑是火上浇油,这种毁人缘的做法向来不符合沈芙嘉的性格。
本以来其他人经过这次打击会迟疑很久才应战,不想很快就有一抹人影从侧翼窜出,立在了沈芙嘉跟前。
是童泠泠。
在507的阵地中,方琴正倚在睡袋旁边,所有人的脸色都被寒风刮得发白,唯独方琴的面色显露着潮红的色泽。
这颜色很不对劲。
“你下去。”沈芙嘉没有看到,亦或许她其实早就看到了。
她皱着眉对着童泠泠疾声低语,“你我之间只会相互损耗能力,划不来。”
“方琴病了。”童泠泠紧紧盯着她,右手胳膊上鼓起了肌线,将战斧横至身前,“她需要食物。”
这个姿势,非战不可。
宓茶闻言一惊,立即朝着508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方琴的呼吸极不寻常。
“言老师!”宓茶本能地朝着言老师求助,方琴病了,她应该接受治疗。
言老师眉宇之间带着点忧虑,她比宓茶更早地发现了方琴的异样。
饥饿了整整一天,方琴的免疫力大幅度下降,加之水土不服、气候严寒,她很快开始发烧。
但是规则之中,她并不能干涉学生的竞争,这对其他学生来说不公平。
更何况,在这个群体里不是没有牧师。
极端环境下,考验的是每一个学生、每一个职业的本能反应。
宓茶见言老犹豫不决,于是明白了老师的意思。
她爬出了睡袋,自己带着法杖去了方琴身边。
近距离下才发现,方琴的脸色红得吓人,口鼻的气息又沉又重,隔着一尺都能轻易感受到她的呼吸高于常人。同组的黄希琳正试图将瓶子里最后一点水喂到方琴的口中。
宓茶伸手摸了摸方琴的额头,那温度烫得她全身瑟缩了一下。
“她病了多久了?”她问黄希琳。
黄希琳悲伤地摇了摇头,“她撑着没说,半个小时前才忽然昏睡过去。”她将水递给了宓茶,让专业的牧师来操作。
“等照顾好方琴,我准备走了。”她冲着宓茶露出个哭似的笑,“这根本不是在比赛。”
她不认同这样的训练方法,短短两天时间,她们的肌肉就开始流失,这对攻科生来说,绝不是件好事。
懦弱也好,失败者也罢,她要退出这片磨损她肌体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