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缡孑然立于门前,袖口的一圈符文在阳光下折射出浅金色的水光,与他背上长剑剑鞘的色泽照相辉映,同出一脉。
“您怎么突然来了?”
决缡没有进门,他站在门外,和宓茶隔着一道门槛,道,“我欲去穆华山,走前知会你一声。”
“等一下…”宓茶朝他跑去,她的脚刚迈过门槛,决缡便径直化为一道玉色的剑光,朝西边而去,没有任何言语。
他知晓宓茶的难处,自穆华山之战开始时,舜国就对尧国非常不满。
他们倾尽全力,天极、地级全都出动了,尧国身为盟友,在明明有地级的情况下,为何事不关己、袖手旁观?
谁不想多保留一点底牌?但此时此刻是自扫门前雪的时候吗,要是穆华山败了,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尧国这样的做法实在自私又短视,如果不是那柄星汉杖,舜国绝不会善罢甘休。
星汉杖比不上决缡,但它勉强体现了尧国的诚意,可到了第三天,在战局更加紧张、规模更加不可收拾的情况下,一柄星汉杖已不够分量。
决缡在百里谷等了三天,三天都没有收到宓茶的通讯。
他心下了然。
宓茶孝顺,他也不能装聋作哑,海上有江泽兰父女,他去个几天,料想应当无碍。
决缡取了剑,途径帝都时见了宓茶一面后便赶赴了穆华山。
尧国立即将此事告知舜国,以免事后出现矛盾。
以天级地级们的年岁和名望,相互间即便不曾见过,也都有所耳闻,总归这个圈子就那么大,往往全世界一共不到五个人。
穆华山上的几位天地级都相互眼熟,对于天级地级来说,功名利禄绝非他们来这里的主要原因,冒着陨落的风险来此,多是因为责任和道义。
相比于战场,穆华山上似乎风平浪静,普通人根本看不出这里正在进行着何等激烈的战斗。
返璞归真,大致如此。
在双方疲惫之际,一道浩瀚的水光霍然划破天空,加入了战局,为北约注入了一道强心剂。
闻天泽站在禹国最高的瞭望塔上,在看见那抹水光后长长一叹。
剑法双修的地级上阶和天极无异,五十年前决缡便和谷岳铭打得难分高下,如今他的剑法必然更加纯熟。
托宓茶的福,他曾有幸见过谷岳铭一面。
同为轻剑士,想起谷岳铭和决缡,闻天泽心里总是惋惜的。
很难描述闻天泽对九国灭谷的感受,站在他的立场,他也没有资格去表达什么感受。
军人,执行命令才是天职。
决缡加入战场二十个小时后,这场穆华山之战彻底落下了帷幕。
新月落败了。
新月——或者说禹国派出去的所有特殊能力者皆遭到重创,赵粤宪和追加的一名王级当场身亡。
“咳咳…咳咳咳……”
“先生!先生!”林秘书扶着轮椅上剧烈咳嗽的老人,在一阵猛烈的颤抖之后,姬方缙唇下的手帕上落了几滴黑红色的血液。
刺目的红色令林秘书瞳孔骤缩,他当即扭头,对着门外大声急喊:“牧师!叫牧师来!”
话音刚落,姬方缙一把推开了他,力气大得出奇。
“不要牧师…”他从染血的手帕上抬眸,那双苍老的眼睛浑浊泛黄,眼白部分如同琥珀。
他剧烈喘息着,握紧轮椅两旁的扶手,直勾勾地盯着西北,挤出一句阴冷沙哑的话来:“不要牧师。”
他恨牧师,毋庸置疑。
那双眼睛里神情令林秘书蓦地后背发凉,他第一次深切意识到,总统的眼神有多么偏执可怖。
仇恨在心里埋藏发酵二十年,到如今,或许早已脱离了最初的想法,化为一股支撑姬方缙活着的执念。
自五年前副总统去世后,禹国就没有立新的副总统,亦或者战争之后,花百音就会成为新的副总统。
目前的禹国除姬方缙外,最有政治影响力的是两个人——袁禹默、花百音。
前者源于自己的积累,后者源于姬方缙的提拔。
当穆华山战败的消息传到闻天泽桌上时,他一点儿也不意外,更别提崩溃呕血,他的血早在得知天极出动时就呕完了。
此时闻天泽脑中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如何善后,而是思索:他能否联合某人把总统换下来。
答案是无。
势力最强的两个政治集团代表里,袁禹默自不用多考虑,而花百音对尧国的执念恐怕不亚于姬方缙。
闻天泽撑着额头,静坐良久。
他思考的不仅是战争,也是他和家人未来的道路。
“闻座!”大门倏地被人叩响,秘书神色慌张地进入室内,“夏国西南没有守住,尧军已达梳里岭,距我国不到五十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