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老师,您好。”于映央的指尖冰凉,声音都在打颤。
好在成善青从业多年,经验老到,没有拆穿对方的窘迫和强装镇定,讨来作品集,安安静静地欣赏。
直至捧在手里的咖啡杯渐凉,对方才终于从他的画稿中抬起了头,笑着看着他,“你的画很不错,但是,你想要出一本怎样的画集呢?”
“和我的故事结合起来……”于映央紧紧握着咖啡杯,指节都泛着白,“写给成年人的童话故事,之类的,大概。”
成善青笑着点头,“嗯,当前市场也很吃这种形式。”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不过我更想知道,你的故事大概是什么主题,为了凸显这个主题,你的画风又有怎样的呈现?”
于映央被问住,窘迫得犹如突然在课堂上被老师突击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就是,童话,比较温馨的那种。”
“你觉得你的故事温馨吗?”
“也还行吧,好多观众都评价温馨。”于映央喉头发干,猛灌一口咖啡。
“那你的画呢,有人评价温馨吗?”成善青又问。
于映央干巴巴地点头,心里更加不确定,“好像,也有……”
成善青却噗嗤一笑,继而轻轻摇头,“你看,你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怎么能让你的观众和读者确定呢?”
“关于你的作品,我问了你许多问题,但是没有一个答案是你很确定的,你用了很多‘好像’、‘还行’,所以你希望自己的作品只停留在这个层次吗;你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可以希望你的读者自己找到答案吗?”
此话犹如一记惊雷,敲在于映央的脑袋上,隐约间,他觉得自己封闭的创作世界被劈开一条缝。
狂风骤雨从这条缝里钻入,搅乱了那里的一片安宁;与此同时,他也从缝隙里看到了一线阳光,那是来自外界的视角,是从没照进他的创作世界的东西。
于映央默默收起自己的作品集,突然觉得很羞耻。自己今天明明穿得体面又整齐,却仿佛被瞬间扒光了衣服,青天白日下任人审判。
成善青呷了一口黑咖,体贴地安慰:“慢慢来,大家都是这么开始的。”
于映央颓丧地摇头,“我真的什么都不懂。”
“即使这样,你也还是开始了创作,这就很厉害了!”成善青笑了笑,“如果每个创作者都一上来什么都会,那这个市场可能就不会有编辑这个岗位了,只要有印厂和作者不就天下太平了?”
于映央哑声一笑,无奈自己明明已经心灰意冷,却又被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安慰到了,“是这样吗?”
“是啊。接下来我们就要一起合作,帮你找到一个创作的主旨,让更多人听到你的声音,”成善青伸出一只手,悬在空中,“如果你愿意的话。”
愣了足足十秒钟,于映央还是不敢相信,“您真的打算帮我出书?”
“对啊。”成善青的手在空中晃晃,邀于映央一握。
于映央下意识握住,仍不可置信地问:“即使我现在什么都答不出来……为什么?”
“我看过你的直播,也看过你的作品,在我的专业经验判断下,你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创作者,我相信你的未来一定会很光明。”成善青回答。
“哦……”
“其实还有,”成善青终于露出一丝腼腆,“你在网络上已经打开了初步的知名度,也已经拥有了一定热度。这个情况下,你的作品肯定会比其他新人作者更容易得到关注,我们作为出版方,也是要吃饭赚钱的。”
双脚终于落回地面,于映央逐渐安心。
如果一个人跑过来,说自己有多么喜欢他的画作和故事,于映央感觉喜悦的同时一定会感觉心虚;但如果有人跑来,说自己很喜欢他在直播中的表现,喜欢他无意间露出的修长手指或者真情流露的笑声,那他多半会相信,并且由衷感激对方的善意。
原因无他,创作对于于映央来说还是太缥缈了,他画了这么多年,也只是感觉自己在创作的边缘游走,算不上什么真正的画手或是作家。
如今听到对方也将他在网络上的人气纳入参考,这才终于相信对方想要合作的诚意,继而小心翼翼地接受邀请,以出版为目的,积累创作的主题和内容。
这天于映央一共喝了两杯甜到发齁的焦糖拿铁,又吃了一块蛋糕,可等他傻乎乎地走出咖啡店的时候,他觉得五脏六腑都逐渐悬空,他的身体也在飘在空中,周遭的一切都没有实感。
真的要拥有梦寐以求的身份了啊。
接下来还要面对怎样的挑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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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出版邀约的事情,于映央谁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