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个小宫女最后还是死了,被薛谨犯浑害死,两个小黄门用破布将人一卷,想要抬走丢出宫外。若不是她回宫时无意撞见,只怕那可怜的姑娘连个墓碑都不会有,不知会在哪里腐烂而亡。
这两件事一直在晏清姝的脑海里反复纠缠,但直到跨入城隅院,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澜玉正在院子里琢磨图纸上的一些小零件,猎风在旁边帮她削木头,见晏清姝回来,两人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
“殿下。”
晏清姝将澜玉召进屋里,合上屋门,然后将方哲康送来的东西交给她查看。
“能看出什么?”
澜玉乍一看见这块黄龙玉瑗,面露惊诧,但这种情绪也只存在一瞬间,便被疑惑取代。
她仔细端详着这块玉瑗,通黄的和田玉上栩栩如生的雕着一条盘枝龙,龙体粗壮刚建,昂首挺胸,龙头面朝西北方向,张着嘴,怒目睁圆,体有鳞纹。五只龙爪有四只分别按着松枝,唯有一爪紧贴内口,瞧着似乎有二次开凿的痕迹。
她又翻过来瞧了一眼背面,东西南北的正方位的外侧雕着祥云,内侧是蒲形乳钉纹,正北方位用隶书雕着两个字:清姝。
“肉倍好,谓之璧,好倍肉,谓之瑗。这不是玉瑗,这是玉璧。”
澜玉指着中间的空洞位,“这块是后来被挖掉的,所以这条龙的其他四爪皆按在松枝上,唯独这第三爪紧贴内环,少了一块东西,也使得它从玉璧变成了玉瑗。另外,这块玉璧上下方有被重新打磨的痕迹,应该是有两个.凸.起的榫结构。这玉璧的最外层应该还有一块带着对应卯孔的出廓玉瑗才对。”
说到这里,澜玉眉头不自觉的蹙起,将玉璧翻过来背面朝着晏清姝,指着内侧的蒲形乳钉纹。
“一般蒲形纹是由三种不同方向的平行线交叉线组成,用浅而宽的线条将玉器表面分割成类似蜂窝一样的形状,这种纹路始于汉代,寓意安居乐业。而这种一个个.凸.起.的圆点便是乳钉纹,这是由谷纹演化而来,用于女子先祖的祭祀器皿,是一种对母亲的敬仰与怀念。而蒲形乳钉纹多是表达‘宜子孙’的意思。”
澜玉看向晏清姝,缓声道:“这块玉璧,我曾见过。”
晏清姝挑眉:“在白家?”
澜玉点头,眸中闪过幽暗的光:“这块玉璧的龙鳞用的是悬雕法,鳞片片片而起,有炸鳞之势,松针根根直立分明,宛若尖刺,这是我父亲的独门绝技,就连现在的白家人也复刻不了。”
澜玉原名白兰钰,是安阳白氏第十四任家主白治頲的二女儿。
她将玉璧小心翼翼的放回锦盒中,叹了口气,颇有些怀念的说道:“父亲刚去世那会儿,三伯继任家主,对于我颇不待见,常常以莫须有的名头罚我去祠堂跪着。祠堂里除了祖先的牌位,还有几排书架,上面存放着历代家主的传记与传奇,里面就有一本是关于父亲的。”
澜玉执起笔,铺开一张蝉翼白宣,将一块三套环的玉器画在了上面。
“父亲的传记与其他先辈不同,大多都是工造图卷,我曾在里面见过这块玉璧的图样。”
晏清姝垂眼看去,只见图上画着一枚三套件的玉器,内里是一颗珠子,中间是一块玉璧,最外层是一块振翅欲飞的凤凰形外廓玉瑗。
中间的玉璧与晏清姝这块一样,外层的玉瑗则是出廓式,外缘轮廓处附设镂空凤纹,中间刻有‘万寿’字样。
澜玉解释:“这外层的玉瑗很奇特,并不是正反面双雕,我画的这是正面,它的背面是六瓣莲花。一共六枚六瓣莲花,每一枚花瓣的颜色都不一样,其中四枚分别在东西南北不同的一片花瓣上涂了朱砂,而另外两枚莲花纹则是有两片花瓣被涂了颜色,一片是朱砂,一片是三青。不过具体是怎么排列的,我倒是想不起来了。”
“书上关于这件玉璧还写了什么吗?”晏清姝问。
澜玉想了想,摇头道:“什么都没有写,其他的图样都有阐述,唯独这套玉器只有图没有字,想必是白家人自己都不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
澜玉知道的也有限,但知道这枚玉璧出自安阳白氏之手,也算是有了线索。
论年纪,白治頲比父皇还要大上十多岁,当年父皇与元后方氏的定情信物出自白氏之手,那么白治頲应当是认识父皇,甚至有可能还认识元后方氏。
只是,这枚玉璧为何会在方哲康的手中?
又是谁给他的呢?
论年纪她与方哲康相差无几,难不成当年换子的事是真的?
那他知不知道这块玉璧背后的秘密?
另外一枚玉瑗是不是也在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