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今日若是选择和月兰背后的人合作,又焉知不是陷入另一个死局?
月兰:“许姑娘,便是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要顾及你的两个弟弟。”
“你敢动他们?”许嫣几乎是瞬间就朝月兰伸出手,试图抓住她,却被对方轻巧避开。
她死死盯着月兰,就像一只炸了翅的麻雀,拼命护着身后的幼崽:“你若是敢动他们,我定然会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我知道你是假的,我见过真正的月兰姑姑!尽管你真的模仿得很像,但还是不同!”
月兰并不慌张,依旧垂着眼眸,神色平静:“并不是我要威胁你,而是程氏的手已经伸到他们身边了,我不是我的人及时赶到救下,他们现在已经魂归西天。”
“怎么会!”许嫣不可置信的后退两步,袖中的拳头攥得死紧,“他们只有十岁……只是个孩子。”
月兰终于抬起头,她的一双眼睛如同深渊一般,黑洞洞的,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太后可是连刚出生不到三个时辰的孩子都能掐死的人,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十岁孩子的性命?”
这话刺得许嫣头脑发蒙,过了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
她慢慢移开目光,看向富春宫外冻成冰的湖面,这地下埋葬了不知道多少宫女的尸首。
良久后,她说了一句:“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月兰的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这是她第一次在这座冰冷的皇城中露出笑意。
*
月兰已经习惯在宫中穿梭,每一个与她擦肩而过的宫女、太监都会跟她行礼,因为她是慈宁宫的大管事,是太后身边的‘宠臣’。
她提着一个篮子,上面用红布遮盖,里面放着一摞黄纸和几柱上好的引梦香,正步履稳健的朝后山而去。
宫里的宫人们早已习惯,大家都知道程太后与元后方氏感情甚笃,两人在宫外时便是至交好友。元后方氏死后,程太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夜不能寐,常常会思念元后方氏,并让宫人带着上好的纸钱与香去后山一处无字碑前焚烧。
据说,那是元后所生之子的墓碑。
因着没过满月,无名无姓,不算是世间之人,因此入不了皇室宗祠,也藏不入皇陵,便只能葬在别处。
程太后将它葬在了后山上,那里能俯瞰整个皇宫。
自从先帝去世,程太后入主慈宁宫,月兰姑姑去后山的次数就变多了,最近还召了大相国寺的禅师入宫诵经。
也不知道太后到底怎么了。
但宫里没人敢讨论。
怕死。
月兰再一次来到无字碑前,周围都是一株株的柏树,静悄悄又阴森森的。
她将叠成金元宝状的纸钱放进墓碑前的铜碗里,然后用火折子点燃。
火红的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映红了她苍白的脸。
“许嫣答应了,我会盯着她,万一她有反悔之意,我便会补上。”
“你会死。”树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月兰笑了笑,道:“这世上唯一待我如亲女的人已经走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殿下给的三万两,已经按照吩咐全部拿来置办那些东西,就藏在皇陵护卫军的营地。”
“知道了。”
铜盆里的东西烧完,火焰渐渐熄灭,月兰眼中的光也逐渐消失。
“愿殿下得偿所愿。”
第51章 摊牌
日暮时分, 月影渐深。
噔噔噔——
几道轻微的踩踏声从屋顶略过,只片刻便消失不见。
裴凛骤然睁开双眼,听着这道声音往东边而去。
秀仁宫的东面, 只有慈宁宫和已经封闭的坤宁宫。
裴凛从床上坐起, 上衣的领子被拉开, 露出身上新换好的洁白纱布。
晏清姝躺在床的内侧,身上还穿着宫装的内袍, 双眼有些红肿, 似是刚刚哭过。
“时间到了?”她问。
“没有。”裴凛压低声音, “有人从屋顶往东北去了。”
晏清姝于黑暗中骤然睁开开双眼:“有几个?”
“不清楚, 但至少有十几人,脚步整齐, 训练有素。”
晏清姝从床上坐起来, 乌黑的过腰长发披散在背上, 她的眸光深沉, 像被乌云遮蔽的月:“东边只有慈宁宫和坤宁宫, 再往东就有禁卫巡职,这个时候往东……”
她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将挂在屏风上的外袍穿上:“去慈宁宫!”
*
一片昏黄的慈宁宫内,程太后看着被拼好的残破玉璧, 看着它在灯烛的照映下,在一张小小的信笺上显出一行行小字。
莺女朝政,可堪国祚?
程氏祸乱, 亡梁必姝!
这十六个字就像是阴影一样缠绕着她。
最早发现这块石碑的人,是为元狩帝开凿皇陵的工匠。那人将这件事层层上报, 直到被工部左侍郎薛城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