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嬷嬷的右手边坐着一位紫衣姑姑,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簪着紫粉色的绢花,显得有些娇俏,是宫中司礼院的礼教姑姑,刘容。
她的视线在许嬷嬷和康嬷嬷两人身上游移了一圈后,翻了个白眼,侧过身子掀开车帘看向外面。
她们已经抵达庆城城门了,城门外拍着四排长长的队伍,似乎是在等待受检。
“帘子掀那么大是想吹死老娘啊?”许嬷嬷踢了一下刘容,在对方回头时怒瞪着她。
刘容翻了个白眼,刻意将车窗完全打开,还往旁边稍了稍,让冷风全吹在许嬷嬷脸上,一张嘴不饶人道:“我爱看就看,关你屁事!”
“你——”
“你什么你?”刘容抬了抬下巴,挑眉看着她,“你敢动我一下?我就让你女儿不好过。”
许嬷嬷一噎,纵然满心愤怒,也只能强压在肚子里。
刘容轻嗤一声,重新看向窗外。
她早就看不惯许嬷嬷的嘴脸了,还真以为自己的女儿能嫁给宰相嫡子?
程渃就两个儿子,一个正妻嫡出,一个庶出,各个都是人中龙凤。
程家的爵位将来定然是要落在嫡长子身上,太后许诺她让嫡长子聘娶其女为正妻,可没说她女儿若是不争气达不到标准怎么办。
天天拿着张大饼得意洋洋,好像她马上就是诰命夫人的亲娘了一样,瞧着就膈应。
几人入城的档口,晏清姝正与江怀玉对账。
江怀玉将一摞新到手的地契拿了出来,放在晏清姝面前,道:“你让我办的事儿已经成了,庆城西南外十五里,一共四百六十亩的地,每亩十两银子。”
听到这个价格,晏清姝轻蹙眉头:“会不会便宜了些?”
江怀玉摇头:“这里的地价比不得京城,庆城西南面依山却不靠水,只有一条已经干涸的古河道,卖地的是个做药材生意的商户,因着正在打仗,通往高昌的水路不好走,他便想卖掉这边的产业,准备举家回迁去岭南。我之前炒货的时候问过商行地价,庆城如今上等田也不过四十两银子一亩,这种缺水的山地田给十两一亩已经算高了。”
晏清姝点头,毛笔蘸着朱砂在这一项上圈了个圈:“等下盘完账去看看,毕竟是要建造车坊的,还是以隐蔽为主。”
这时,红玉推门走了进来,附在晏清姝耳畔说了两句。
晏清姝听完,有些玩味的笑道:“说我不是太后亲子?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
红玉道:“今日一早,这流言便压过了您安排好的谶言,如今全城的茶馆酒坊都在讨论这件事,您看要不要我们找人去平息?”
晏清姝摇头:“不必,我们不仅要让他们去传,还要再填上一笔。就说,方氏如今家主才是太后亲子。”
江怀玉猝然一惊,低声道:“你这样不是在给方哲康造势?”
“不,我是在给他们找乐子。”
江怀玉挠头,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晏清姝其实能明白方哲康搞这一手是为了什么,无非是见她如今声望上涨,有些坐不住,想通过血脉混淆,趁着宫里来人,把话递给宫里的某些人。
黄龙玉上的字确实有可能让人怀疑她的身世,但她从出生便在宫廷,如果不是太后的孩子,又会是谁的孩子呢?
更何况她与父皇长得那般像,闹不清娘亲是何人不要紧,只要确认亲爹是元狩帝便好。
不过,昨夜商帮的廖樊杰偷偷递了拜贴过来,说是想合作,也不知道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手指敲在桌面的计划书上,晏清姝想了想,问红玉:“廖樊杰来了吗?”
“递了信,说是巳时正上门拜访,还有小半个时辰。”
那头的商帮里,廖樊杰换了一身未穿过的衣服,改换了发型,准备悄无声息的前去王府。
刚出门就听见祖母房里的人来传话让他过去一趟。
廖樊杰进了屋子,廖老太太挥退下人,才开口问道:“长公主殿下那边回信了?”
“是,让孙儿巳时正从西南角门入府。”
“那便好,那便好。”廖老太太心下定了,缓缓吐出口气,“庆笙啊,外面的流言你可听到?”
廖樊杰犹豫了一下,小心问道:“可是关于长公主身世的事?”
“不错。”
“听到了,不过这种无稽之谈……”
“这不是无稽之谈!”廖老太太撂下一道惊雷,震得廖樊杰一时失语,只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祖母。
“祖母!这可万万不能开玩笑!”
廖老太太从头上取下一支纯金的牡丹发簪,这只发簪一直戴在她的发间,无论身着什么样的服饰,梳什么样的发髻,她从不取下,别人问起,便是说恩人所赠,但到底是什么恩人,哪位恩人,她从来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