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榻上之前,她把捡起来的两颗瀛珠递给男人。
江诀没接,只手撑着膝盖,视线从她递过来的细嫩嫩的手,上移到小太子妃白净净的脸颊——虽然哭花了脸,但仍是一只漂亮可爱的小花猫,尤其那双乌亮的、澄明的眼睛。
江诀目光中带了些温和的打量。
这么多的瀛珠,就算是豪门世族见了,也要两眼放光,可小太子妃明明听他说了这些瀛珠有多珍贵,还是没有一丝留恋地、眼巴巴地双手奉给他。
她是胆小,但也很乖。
乖得让人心软。
江诀低头笑了下,将捡起来的瀛珠放到一旁,起身过去。
“上床,小花猫。”江诀直接将人给抱起来,放到榻上。
程绾绾懵了,她怎么就成小花猫了?
她迟缓地摸摸脸颊,是她的脸哭花了吗……
江诀勾手,轻轻拨开她在脸上乱摸的小爪子:“等收拾好,叫侍女来给你擦洗。”
果真是哭花了脸……
程绾绾听话地没乱摸脸了,但是心里却在想。
她哭花成什么样子了?
很丑吗?
今晚好像……是她和太子的新婚夜……
太子殿下今晚……脾气真好。
程绾绾一下子想到这,一下子又想到那,七想八想没个头绪,模样看起来便有些呆滞。
江诀无奈又好笑,不消她应答什么,手一转,又抚了抚小太子妃的头顶。
满头珠翠,没有上回她的发丝柔软。
程绾绾下意识仰脸。
红烛、吉服、喜被,光影交叠,一大一小两个人影,投映在床幔之上,彼此重合。
等程绾绾回过神,尊贵的太子殿下已经又俯身去捡地上的珍珠了,好像没了她“帮忙”,太子殿下果真更快了些,很快就捡完了。
江诀把拾起来的瀛珠都装到了一个小匣子里,递给程绾绾。
程绾绾没接,瞪大了眼睛看男人。
江诀又递了递:“拿着,这本来就是你的。”
程绾绾有些呆住。
她虽然不知道什么瀛珠,但她知道珍珠也是很值钱的东西,她哭出的眼泪会变成珍珠,太子殿下不仅没有因此把她当成怪物,居然也没有顺势为之地把她的泪珠据为己有,还一颗一颗都捡起来,还给她。
呜呜呜太子殿下原来这么好的吗?
大概程绾绾天生反应迟钝,这一刻,刚才以为会被处死却没有的庆幸,后知后觉漫上来,死里逃生般的庆幸,裹挟着莫名的感动,让她一下子又有些热泪盈眶了。
小太子妃无端又红了眼眶,江诀一愣:“孤不要你的小珍珠,都还给你,怎么还哭呢?”
程绾绾嘴巴一撇,说不出话来。
她就是因为他不要才想哭的呀。
程绾绾咬咬下嘴唇,把眼泪忍住了,伸手把匣子推回去:“我不要,都给殿下。”
小太子妃眼眶红红的,眸底雾气积攒了满满一团,将落不落的,可怜极了。
江诀不由微微低腰,视线和小妻子平齐,紧盯着她眼底那两团泫然欲坠的莹珠。
怕出声会惊扰让她眼底晶莹落下,他极轻声道:“孤不要。你自己好好收着,当是你的添妆。”
程绾绾眼泪巴巴地看着他,咬着嘴唇不敢说话,她怕一张口,就真的哭出来了。
她忍了又忍,总算忍住没哭,小声地问:“殿下会把这个秘密告诉给别人吗……”
江诀会意,把匣子放到她手上,沉声:“不会。”
程绾绾捧着匣子,只一瞬,又把匣子塞回男人手里:“那我想给殿下。”
江诀微怔了怔,笑了:“怎么,收买孤?”
程绾绾脸红,她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她红着脸摇头:“没、没有……”
这个奇异的秘密,过了这半晌,仍让江诀心头震动,他便也明白小姑娘心中的不安和彷徨。
他没再和她推来推去,把那匣子接下了:“好,那孤收下了。”
程绾绾看他。
江诀掂了掂匣子,笑道:“孤现在被你收买了,可安心了?”
程绾绾眨眨眼。
她还真的安心了不少。
直等到江诀将匣子放好,又将刺客尸体处置干净,婚房里重新安静下来。
太子已经不在婚房中,新婚夜出了刺杀太子这么大的事,宫里定会问起,又还有宾客要安抚,善后之事多如牛毛,恐怕太子一时半刻不会回来了。
程绾绾适才还为死里逃生松了口气,这时候不知怎的,又觉得红绸满挂的婚房中,霎时间冷清下来,总显得空荡荡的。
*
江诀到院中,青影上前禀报:“殿下,刺客都已咬毒自尽,属下只捉了一个活口,但他什么都不肯说。”
江诀抬抬下巴:“去看看。”
七拐八拐,离东宫前殿的热闹渐远。夜幕已然彻底降临,僻静的长道上,只有一丝不紊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