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去端水给她漱齿净面。
晴云很快也回来,回禀说已经吩咐下去了。
程绾绾点头。
她想到什么,又吩咐:“晴云,去备马车吧。我一会儿要出去。”
*
晴云觉得小太子妃今日十分反常,但是小太子妃不主动说,她也不便过问。
而程绾绾满心忧惧愁苦,也不能同晴云她们说。
储君要是出事,就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就算男人的毒解不了,她也不能在他安排好一切宣布此事之前,把他中毒命不久矣的事先闹得人尽皆知。
虽说晴云几人她信得过,但是难保谁不会有说漏嘴的时候。
再说,西宫的人若是都和她一样愁眉苦脸、神思恍惚起来,也实在叫人生疑。
马车行驶一路上,程绾绾都没怎么说话。
只因为外头隔了七八日,又陡然下起雪来,晴云关心问了程绾绾几句冷不冷,要不要捂上暖手炉之外,也再没说别的话。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城南的一处偏僻陋巷之中。
再往里走,巷子太窄,马车已经进不去,程绾绾只能下马车走路进去。
这巷子里未铺石板,都是泥地,好在下了雪,几个时辰的雪落下来,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倒不会脏了鞋袜。
晴云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程绾绾。
程绾绾却不用晴云搀扶,往巷子里走得很快。
晴云愣了愣,也赶紧跟上。
终于到了一处简陋的院子前。
还在院外,就听见里头小姑娘的声音——
“娘亲,诗诗的手暖呼啦,可以继续玩雪了吗?”
一个女子温和的声音答道:“可以。但是爹爹陪着诗诗,若爹爹说诗诗的手又凉了,诗诗就要再进屋来烤暖哦。”
“好!诗诗知道啦!”
晴云跟着小太子妃的脚步停下来,听着院中的声音,晴云看了看小太子妃苍白怅然的神色,也跟着朝院中看去。
院子里,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在堆雪人。
小的那个晴云一眼认出来,正是原先的宁安大公主的女儿,江诗。而那个高瘦的男子,必然就是原先的大驸马了,只是几乎瘦脱了相,晴云都快认不出了。
原来这处就是大公主的院子。
晴云之前为小太子妃办差带人来过,但她只到巷子口,没有进深处。
今日还是头回来这里。
程绾绾就更是头回。
院外站两个大活人,任谁也不会看不见。
大驸马率先看见两人,一时愣住。
玩雪的江诗随即也看见了二人,愣了愣后,倒是比大驸马更快有了反应。
小江诗认得程绾绾,这位漂亮的小舅母在她去岁生辰的时候送了一个很有趣的乐盒给她,她可喜欢了!
只是后来那个乐盒不见了……但是又找到啦!
小江诗高兴起来,朝着院外飞跑出来:“舅母!舅母!”
小江诗脸蛋通红,不知是不是在雪地里冻得,身上锦衣华服也已经换去,只穿一身陈布简衣。
程绾绾看着穿着旧布衣裳的小姑娘跑过来,心里有些难过,本就低落的情绪一时间更是感伤。
好在小江诗并没有因为身份境遇天翻地覆而和很多大人一样自此一蹶不振,小姑娘倒是已经很快地适应了现在的生活,稚嫩纯真的脸上已经重新绽放出明灿的笑脸。
程绾绾压下心里的难过,连忙蹲下身接住跑过来的小江诗,也朝小姑娘露出明媚的笑脸来。
“小诗诗,舅母来看你啦。”
小江诗十分高兴,嘴巴甜甜大声道:“谢谢舅母!”
小姑娘又蹙起眉,有点委屈地说道:“娘亲说,娘亲以后都不是公主了,诗诗也不是郡主了,不会再有人来看我们了……皇祖母不会来看诗诗,皇祖父也不会来看诗诗,还有舅舅们,他们都不会再来看诗诗了……诗诗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再也见不到皇祖母了……呜呜呜……”
小江诗一想到皇祖父皇祖母还有皇舅们,都不会再来看她,她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她就难过得想哭。
程绾绾只得连忙安慰:“怎么会呢,不会的,下次舅母和太子舅舅一起来看诗诗,好不好?”
“那皇祖母也能来吗?”小姑娘眼巴巴。
程绾绾一眨眼,眼泪立刻涌了上来。
也许皇后娘娘将来还能再来看小江诗,但是江诀他……
只有四日了,若是四日内还解不了毒,那以后,小诗诗就再也没有三皇舅了。
她……也再也没有丈夫了……
程绾绾拼命地忍住眼泪。
小江诗浑然未觉,听了程绾绾的话顿时高兴起来:“太好啦!舅母最好啦!舅母还来看诗诗,那娘亲一定是骗人的!”
这孩子终究年纪太小,等她再大些,她慢慢会明白的,也不必这么早把那些残酷的事说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