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保住阖家性命已经是不易了。
用过晚膳,男人没有再出去。
近来朝中处置了好几个附逆的官员,抄家灭族,世家中也有,同样该抄的抄,该杀的杀。
沐浴出来,男人躺在榻上,有些出神。
程绾绾拆了发髻,回来榻上,看到男人神色阴郁的样子。
“殿下……”她小声唤,打量他。
江诀收回神思,看见小太子妃穿着单薄的寝衣,趴坐在榻边盯着他瞧,他立马一把将人薅过来抱回榻上,塞进被褥中。
“不知道冷吗?”
程绾绾被囫囵个塞进被子里,扭了扭挤出脑袋来:“还好,有暖炉,不冷的。”
自回来后,隆冬寒重,寝殿里早就烧起了暖炉,今日从宫里一回来就点上了,寝殿里已经暖和起来。
程绾绾确实不冷。
但是男人随她怎么说,还是把她捂个严实。
程绾绾也不挣扎,就乖乖让男人把她捂得跟蚕蛹一样。
她露出圆脑袋和一双圆眼睛看男人:“殿下,殿下怎么了,好像不高兴的样子。”
江诀捂好小妻子,躺好头枕在臂上,姿态放松:“也没什么,只是近来事情太多,难免伤神。”
男人的神色却并不轻松。
程绾绾看出来,但没有点破:“那殿下不要太辛苦才好。事情太多的话,让别人分担一些。大邺是所有人的大邺,又不是殿下一个人的责任。”
江诀被小妻子这饱含计较的安慰逗笑,转脸纵溺地看了看小妻子。
“绾绾说得对,只是……孤近来觉得,孤好像变得越来越心软了。”
程绾绾不是很明白,也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为这个感到伤神。
“心软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对一个掌权者来说,或许不太好。”
程绾绾有点疑惑:“殿下为什么有这种感觉呢?”
江诀转过脸看她:“范家的事,绾绾以为孤的处置如何?”
程绾绾想了想,认真道:“很好啊。谋逆虽然是不赦的死罪,但是范小姐是被利用的,范大人也是一个好官。他们不应该跟着安王一起伏罪。”
“可是,孤不仅仅免了他们的死罪,还让范文邑继续做官。如此,是不是太轻纵了?”
这个程绾绾就说不好了。
她老实摇头:“绾绾不知道……”
江诀看着她,原本认真探究的神色露出几分无可奈何的柔软来。
他伸过手来,揉了揉她露在被子外的小脑袋。
程绾绾被揉了一通,男人收回手去的时候,她突然道:“可是殿下,殿下让范大人继续做官,是因为范大人确实是一个好官。殿下让一个好官继续做官,这有什么错呢?”
她没说完,蚕蛹翻了个身,面向男人:“而若是殿下铁面无私,依律株连范家,那也没有错吧。律法如此,谋逆之罪重大,严惩以震天下不臣之心,也未尝不好。”
江诀认真听小妻子说话,听完微怔了怔又失笑:“那依绾绾的意思,孤做什么都没错?”
程绾绾郑重点头:“那是当然了。”
“小马屁精。”男人笑意更甚。
程绾绾却一本正经:“绾绾才不是拍马屁,绾绾是真的这么觉得。绾绾了解殿下,相信殿下,殿下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定然有殿下的考量。只要是殿下认为对的,那绾绾也认为是对的。”
江诀不笑了。
男人目光深深,凝望着面前的小妻子。
他曾决意庇护她一生,却未想过,有一天她也会认真地想要支撑他。
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从前他不会对自己已经做好的决定顾虑良多。
也许他不是变得心软了,而是他所在意的东西,变多了也变得更深了。
“殿下?”程绾绾被男人盯得莫名。
江诀收回渐渐灼热的视线:“绾绾方才说,绾绾了解孤?”
程绾绾眨眨眼,她说错了吗?
她……应该算比别人了解他吧?
程绾绾不知道男人什么意思,只好用一双大眼睛看着男人,目光澄澈探究。
江诀:“……”
江诀叹气,伸出手遮住她这双过于纯净的眼睛。
“别这样看孤,会让孤觉得接下来孤要做的事,是在欺负你。”
程绾绾:“……”??
但很快,她就知道男人要做什么了。
视线被剥夺,唇上的感觉就越发清晰强烈。
很快程绾绾就不可自抑地微微喘息着。
烛灯吹灭之前,鸾帐宕摇,她轻颤着身体又羞又恼地想道,他就是在欺负她……
*
早朝散后,江诀问起秦宣,礼部尚书陈大人怎么还没回来上朝。
秦宣道:“陈大人还病着,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了。”
江诀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