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只说,一切都好,没什么要紧。
皇帝便又嘱咐让皇后好生休养,这段时日不必过分操劳宫务。又命人赐下了许多滋补的东西,吃上半月也吃不完。
皇后谢恩。
皇帝便没再待,起驾离开了昭仁宫。
从皇帝来,到皇帝走,总共只待了不过一盏茶的工夫。
程绾绾越发笃定了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
她想若是换做她和皇后一样的遭遇,她见到太子,定会扑在他怀里痛快地大哭一场。
可是程绾绾看到的是,皇后在皇帝面前,居然比她这个落泪成珠、不宜以泪示人的人,还要顽固,当着皇帝的面,半颗泪珠也没落。
长辈们的事,程绾绾不懂,想了想,想不明白,也便不去想了。
皇后是午膳前就得到五公主出事的消息的,以至于晕厥,到现在一点东西都没吃。
田嬷嬷劝皇后进些东西,皇后却实在吃不下。
方霞姑姑从膳房端了清甜去燥的马蹄绿豆粥来,程绾绾劝着央着,皇后这才勉强吃了半碗。
昭仁宫里,程绾绾劝着皇后用粥的时候,皇帝离开了昭仁宫,并没有走远。
皇帝站在园湖边,隔湖能远远看见昭仁宫的高墙绿瓦。
皇帝望着昭仁宫那头,目光里透出深深的担忧。
此时,皇帝身边已经屏退了宫人,只有郭公公伴在身侧。
郭公公看着皇帝如此,不由叹息一声,低声道:“陛下既然担心皇后娘娘,怎么刚才在昭仁宫又只待了片刻便走了呢?”
皇帝也叹口气:“朕也想多待啊,只是你没听见吗,朕到门口的时候,殿中还在哭,朕一露面,她们便都哭都不敢哭了。”
郭公公:“这……”
皇帝:“朕是皇帝,即便朕不掌政权,也不会是一个普通的丈夫。朕在那里,反倒叫她们都不舒坦。”
“陛下怎么这么说,”郭公公道,“奴婢瞧着,太子妃见了您,倒是很高兴的。”
皇帝布满愁绪的脸上,这才短暂地笑了一下:“呵,太子妃是个傻的,她还不了解朕和皇后。”
郭公公不知皇帝说的这个‘了解’,具体指的是什么。
默了默,郭公公道:“陛下若是有心修复与皇后娘娘的关系,就这么走了,怕是不好。”
皇帝没作声。
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朕也不是想修复什么,有些事情,是没办法修复的。只是……朕或许是上了年纪,这几年越发觉得年轻的时候对她不住,让她一个人吃了许多苦头……朕对皇后,实有愧疚。”
郭公公了然。
二十多年了,皇帝心里其实还是忘不了过世已久的祯贵妃。
皇帝对皇后有愧,但是这愧疚却不好弥补。
他虽然有心,皇后却显然无意接受他的愧疚。
他当然能感受到皇后的疏远。并不止是从今天*才察觉。
皇帝在园湖边又站了许久,才回去庆康宫。
郭公公跟在皇帝身侧,离开时,看了看湖对面昭仁宫的高墙,轻声叹了口气。
*
晌午过后,程绾绾陪着皇后坐了许久,皇后有些神思倦怠,便稍事歇息。
程绾绾便退出了寝殿。
她出寝殿,唤了晴云,让晴云出宫,去东宫收拾些东西进宫来,她在宫里住几日,陪伴皇后。
不过晴云却道:“太子殿下传了话来,说是等皇后这边安抚下,让太子妃去一趟奉德殿呢。奴婢先陪太子妃去了奉德殿,再出宫去吧。”
时辰还早,也不急于这一时。
程绾绾便点点头:“也成。”
程绾绾一想,却是才反应过来男人是叫她去奉德殿。
奉德殿是理政的地方,她既非朝臣,亦非帝妃,能去奉德殿吗?
不过宫里这些规矩,大不过男人的话去。
程绾绾还是去了。
程绾绾到奉德殿的时候,宫门口的守卫看见她,颇有些意外。
大约本想拦她,但正犹豫,邹公公已经从殿里出来,亲自迎了程绾绾进殿去。
守门忍不住多看了这位蒙受殊荣的小太子妃一眼,虽是容貌姝艳,但也不至于倾国倾城,不知为何却能得到太子殿下这般的偏纵。
程绾绾没察觉守卫好奇探究的眼神,跟着邹公公进殿去。
邹公公只把人引到外殿,自己便止了脚步。
邹公公温和道:“殿下就在里头呢,太子妃进去吧。”
程绾绾点点头,见邹公公不动,脚步顿了下,停了下来,问道:“里头只殿下一个人吗?”
邹公公点头。
若是有朝臣议事,也不会这时候叫太子妃过来了。
邹公公道:“几位议事的大人刚走。”
邹公公顿了顿,又低声说道:“殿下今日心情不大好,太子妃进去陪一陪殿下,殿下兴许心情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