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见阿兄时,就想这么做了。如今真切抱在一起,感受着少年的体温和心跳。那种说不出的满足和激动一下子在胸里炸裂开来。
他们曾经就是这般互相依偎在母亲腹中足足十月,却在降生之后,遭遇人祸,就此分离不再相见。
也许真是双胞子血脉相连的灵犀,还在惶恐的凤栖原在挨着女郎的那一刻,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加之这几日的忐忑不适,也忍不住抱住了闫小萤,跟小萤一起流出了哽咽热泪。
小萤情绪难得失控,却知此时不适合倾述。
她努力深吸气,扶住阿兄,替他抹掉脸颊的泪,轻声道:“阿兄,你都知道了,也该知我这番涉险,就是为了救你出宫。”
凤栖原恍惚回神,有些急切道:“会不会搞错了,我若走了……那我母后……”
“她不是你母后,是你杀母的仇人!”小萤冷冷打断了他的话。
可看阿兄愣神惶恐的样子,小萤又默默叹气,语调变得柔和些道:“我知你一时难以接受,那些恩怨……也全跟你没有关系。陛下已经存了废太子的心思,你若留下,再被幽禁怡园都是最好的下场。宫里想害你的人太多,你防不住的。所以你……愿不愿意出宫,过上也许没有那么富贵,却自由自在的日子?”
凤栖原当然知道自己不受父皇的欢喜,对于所谓储君的职责也倍感压力,厌倦得反胃。
要他去当太子,堪比受刑。
可是听妹妹的意思,她是跟母后有血海深仇的,难道她还要杀了母后?
就算知道了汤氏可能不是他的生母,十七年的情感,也难一刀切断。
凤栖原只觉得这是一场恨不得马上醒来的梦魇,呼吸急道:“你……你不能害了我母后……”
小萤没有说话,自是有些无奈仰头苦笑。
阿兄为人至纯,一心给那毒妇求情,只因为他认为汤氏才是他母亲。
岂不知他这样,却叫小萤更恨汤氏当年犯下的罪孽!
不过眼下,她需要让阿兄了无牵挂地离开,所以只能跟阿兄承诺:“你放心,我不会亲自‘动手’害她。”
不过她有所保留的却是因果报应,若“天”要惩罚毒妇,她也没有办法!
凤栖原得了保证,长舒一口气,可出宫而去,对他来说也不太能接受。
小萤摸了摸阿兄的脸颊,柔声道:“我六岁之前都是跟阿爹在路边乞讨,后来阿爹病重,眼看不行了。我便在自己背后插着干草,跪在街市中央准备卖身救父,幸运遇到了义父和义母,总算不至于沦落风尘。可我也知,衣食不可尽等人之施舍,所以我跟阿爹后来也都有自己的营生积蓄,也许对于宫中皇子而言,这点钱花销不得几日。若素食三餐,平淡过日子,却也足够一生……”
说着,她将委托部下代管的木匣子拿来,递交给了阿兄。
第33章
这里面的几张银票,是闫小萤和阿爹多年攒下的家当。
为了让阿兄安心,便全都交给了凤栖原。
凤栖原有些不知所措地接
过,又是因为小萤的话,而眼角泛酸。
小萤明白笼中囚惯了的鸟,让之试着飞出囚笼该是何等忐忑。
她替阿兄抹了抹眼泪,轻声道:“人这一辈子,掐头去尾,也就是短短几十年,你甘心困在无一亲人的皇宫任人摆布生死?皇宫之外山水重重,我也不敢保证每处都是坦途顺境,却知每一处都有不一样的柳暗花明。人的活法就如登台献唱,武生花旦,也尽有各自门道精彩,可一旦选择,便再难更改。你比那些戏伶幸运,总还能多个选择,既然如此,为何不去试试?”
凤栖原听了,心中酸涩极了。
妹妹说得轻描淡写,可一个六岁的孩子需得跪在街头,如猫狗般任人摘选,那短短数语,蕴含着怎样凄楚无助的童年?而这一切,都是母后造成的……
跟自己一样大的小女郎,为了救自己不顾一切入宫冒险,这是凤栖原想象不出又十分羡慕的勇敢。
他有自己的亲阿爹,正在远方等着他呢……
捧着千金般重的木匣子,凤栖原看着那张于他肖似的脸,犹豫了半晌,终于含泪点头接受了小萤的安排。
说服了阿兄,小萤又挥手召来了蛰伏京城的部下。
他叫冯毅,是义父孟准的老部下,看见小萤便紧声道:“小将军有要紧事,便一直没告诉你,将军早就有令,让小将军救下公子后务必随我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