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抬眼看了看坐在宫宴角落的大儿子:“人家的家事,你身为皇子怎好干涉?还在街上闹得沸沸扬扬?”
淳德帝训儿子,从来不留情面,尤其是这种关乎皇家声誉的事情,便拿出十足训子的架势。
可惜他忘了,今日训的这儿子,可不是受过宫规训练,低眉顺眼乖乖听训的。
凤渊抬头看着大殿梁上精美的雕刻,目光似在放空,遥望远方。
待皇帝申斥一通后,才平静问道:“听说,儿臣刚生下来的时候也差点被舅舅抢走,是阿母抱着我,睡觉都不肯撒手,这才将我留下。那日看见二夫人抢夺孩子,那妇人在身后哭喊,不知怎的,脑子发热,车轮就飞出去了。”
这并非谣传,当初凤渊出生时,因为别人造谣是早产儿,并非凤家骨血,所以差点就被冲入产房的叶重抢走送出去。
叶重当年下跪恳请陛下让妹妹生产不假,除了寄希望妹妹怀的是凤家骨血,更多是因为妹妹当时的身体不宜堕胎。
既然生下孩子保全了妹妹性命,那孽种便没有留下的必要。
是叶展雪忍着产后虚弱,手中持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与向兄长以死相逼,才算护住了襁褓里的凤渊。
所以凤渊这么说,淳德帝有些措手不及,这才明白,定是那二夫人抱着哭闹婴孩的情形刺激了路过的大皇子,让他联想起阿母展雪当年护他的情形,这才惹得他发癫,一脚踹碎了马车。
那段往事乃是陛下不愿提及的。
眼看着凤渊表情平静地提起,这才知他竟然不知从何处知晓襁褓里的典故。
淳德帝有些尴尬,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不咸不淡地申斥凤渊道听途说。
蕙嫔不会看眼色,听陛下的意思,以为陛下恼了大皇子,依旧没眼色用话挤兑凤渊。
二皇子也迫不及待想要落井下石,却被他母妃在桌下狠狠掐了大腿,这才及时收声。
就在他不明所以时,陛下冷冷问蕙嫔是不是在家短了教养,满殿人的声量都没她高。
一语既出,满堂静寂,怡妃率先跪下,替蕙嫔向陛下请罪。
蕙嫔摸不清方向,也慌忙下跪,再不敢言语。
而凤渊却先起身,招呼都不打,便大步流星扬长而去。
那嚣张样子,看得二皇子又是一阵心堵。
宫宴之后,商贵妃走到无人处,冷冷申斥儿子,说他不会看父皇脸色。
凤栖庭也是纳闷:“我就是想不明白,你说那老大一个疯子,怎么还变成摸不得的刺猬了?上次因为他,我的打就白挨了?”
商贵妃冷哼一声:“你到现在都觉得他无足轻重?能在这深宫里活下来的,哪怕是卑贱奴仆,都得有些过人之处!太子久久不归,而这大皇子明显是站队了太子党,我要是你,需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跟你这个疯子皇兄打交道!记住以后与他有关的事情,都得向我呈报!明白了吗?”
二皇子自是应下,心里却不以为然。
一个被关了十年的疯子,出荒殿时的狼狈样子,他又不是没看见,可母妃却对凤渊如临大敌,真是叫他有些不服气。
不过既然母妃耳提面命,他也增派了人手,看住大皇兄。
只是这次宫宴上陛下的申斥,似乎刺激了大皇子,触动了他的心魔。
出宫之后,他又在栓马巷闹出了动静。
这次派了四五个王府侍卫封住了栓马巷,只允许那汤明江出入办差,却不准那妇人带着婴孩出来。
至于汤家再来人抱孩子,见一个打一个。
大皇子的侍卫搬了凳子坐在巷口,大骂汤明江无能,让大殿下触了心魔,害得他们日夜苦守巷子不能回家,苦差事没完没了。
栓马巷口骂声不断,周围连看热闹的狗都不敢停留。
汤明江有些苦不堪言,在参加了文吏升调地方官员的内试后,到处求人托关系,最后使银子求告到监管吏部的人那里。
说是他听闻伊州的澧县有空缺,他在那正好办过差事,方便安家,愿花重金疏通,买那里的空缺,然后带着妻儿早点离开京城,免受大皇子和汤家滋扰。
不过吏部安插的是二殿下的人,因为事关大殿下,便被报呈到了凤栖庭这里。
凤栖庭正把玩着啸云山庄送来的玉器,撇嘴笑道:“风水轮流转,汤家的人都求到我头上了!有趣!”
身边有人提醒二皇子,用不用将此事报呈给商贵妃定夺,却被二皇子一个白眼瞪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