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她那时已经病入膏肓,身体羸弱,就算终于明白了自己遭人算计,也无法一一清算。
阿母去世,可他还在!那本血书手札上的桩桩件件,都刻入脑中,便是需要他这辈子讨干净的债!
“那你……为何要行刺慕甚?”
凤渊还在笑,却已面带入魔邪气:“谁说我要杀的是慕甚?我要杀的从来都是慕寒江那个野种!是慕甚怕他的儿子伤心,便揽在自己身上,说他打骂了我,我存心报复,结果误伤了慕寒江。”
骤然知道真相的凤渊,终于明白淳德帝为何一直对慕家小子如此偏爱。
而他这个凤家真正的嫡子,却因为母亲被污蔑,背负着孽种的骂名。
知道真相的愤懑无法宣泄,于是他持刀上门去寻安庆公主算账,却在机缘巧合下,愤怒伤了慕寒江。
凤渊终于吐出了他与慕寒江的过往,可以毫无指望地等着小萤申斥他冷血残暴。
他就是这样卑劣的人,那时明知道慕寒江不牵涉上代恩怨,却依然迁怒,想要杀死自己唯一的童年小友泄愤!
第73章
小萤看着凤渊在笑,却觉得自己的心都在紧缩。
她终于明白凤渊对慕寒江态度的忽冷忽淡的缘由。
铸下大错的人,全都毫无羞愧感地活着,而阿渊这个无辜受累的孩童,却一直默默承受着这些腌臜隐秘的侵蚀,被人践踏轻辱。
不过年少阿渊满含恨意地挥出了那一刀,十年之后又想方设法还了。
凤渊口口声声恩怨两清,在断崖时,他更有机会松手让慕寒江摔得粉身碎骨,一尝宿日恩怨。但凤渊却还是握住了慕寒江的手。
明明这个隐秘外泄出去,就能毁了温雅如玉公子的清誉。
可凤渊一直严守秘密,从来没有跟慕寒江提起过这个会让那如玉公子心身彻底崩塌的身世隐秘。
这个嘴硬心软的阿渊啊,哪有他自己说得那么坏?
他只不过是在时时煎熬自己,在两处极端的情绪间徘徊寻不到出口……
在愈加了解当年的真相后,小萤也愈加心疼这个被养蛊十年,不知如何应对爱恨的男人。
更是后悔为何要与他冷战这么多天,今日又逼他说出一直不愿直面的隐秘。
她对凤渊一点都不好,可凤渊却还是特意来给她做饭,千方百计又略显笨拙地哄她开心。
就好像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乞丐,固执翻遍褴褛全身,非要掏出一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来。
想到这,她再也忍不住,用纤细的胳膊紧紧搂住笑得入魔的男人。
凤渊没有料到小萤会是这般反应,缓收了笑,有些迟疑地伸手捧住了她的脸。
想看看她的表情,是不是在捉弄着他。
可是看到了女郎眼中闪烁的泪光时,他又不确定,她到底是在为谁心疼得流泪。
难道她在心疼慕卿身世,担忧那文雅而孤高的公子知了隐情不能自洽?
“你……这是……”
小萤慢慢伸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像揽住孩童一般,将那个十二岁起幽禁在荒殿里的阿渊紧紧搂住。
“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你哪有自己说的那么坏?在断崖时,你不也是救了慕寒江的命?”
凤渊想说,他是不甘心让慕寒江那么轻易的死。
他的心里自有一本账。若说还有些旧情,偿还了那一刀后,便是恩怨重算。
谋划了十年的复仇计划里,该是如何适时揭露真相,让那个顾全面子的帝王名誉扫地,又该是如何扯破那矜持贵重的安庆公主华丽体面,更是要让那白玉无瑕的公子好好认清给予他血脉躯体的,是一对怎样腌臜污秽的男女!
他心内盘算的恶毒,当让他们比死还难受煎熬百倍!
一身清白第坠入崖底?那样算什么惩戒?何以告慰亡灵?
可是他正被女郎绵软真切地抱着,她说自己没那么坏。
没有昔日缠绵的亲吻,只是这么简单的拥抱,可是凤渊却能感觉到女郎的心脏在与他共鸣起跳。
快要出口的,溢满毒汁的恶言,就这么一点点地吞咽了回去。
他甚至都不敢动,就算知道片刻温存许是虚假的,也生怕这片刻又被什么打破。
尤其是那馥郁的身体拥着他时,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他对这女郎的思念,他甚至都想不起,上次拥着她是何时了。
小萤将脸埋在他的颈窝处,低低说:“就算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也有砍柴小童与他说说话。以后心里有憋闷,不妨同我说说,我也不会让你立刻消除了郁结,可总比一人独处要强,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