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朝颜收回了手,柔柔地望着空青,一字一句道:“但你的命,对我来说很重要。”
空青犹有不解:“为什么?”
沐朝颜坐在床边,静默地像一幅画:“你十二岁那年,给我送过一束花。”
空青立时想到自己当时的童言,哑然失笑:“原来如此,可那不过是稚子童言,算不得上什么。”
“稚子童言,却极为难得。为了这份牵绊,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空青抿唇,仔细思考了一番:“如今我身死,也除了中洲诸国的大患,各国应当也恢复了和平。”
“我的王妹理应继承了千羽国的王位,想来这世俗之间应当没有我要做的事情。”
身为王的重担已经放下,她对得起自己的子民,也对得起养育自己的父母。
空青跪在床上,稍稍往后退了一些,俯身朝沐朝颜行了一个大礼:“还请沐上师教我,领我入道吧。”
沐朝颜望着她弓起的脊梁,沉吟片刻道:“你可知一旦修道,便是斩断世俗尘缘,也斩断了轮回。此后只能一心向道,若不能飞升,便是身死道消,再无轮回。”
空青直起腰身,眸光极为坚定:“人本就只活一世,纵然有下一世,也不知道是鸟兽虫蛇,还是蝼蚁蜉蝣。”
“更何况,一世有一世的命运。若轮回真如沐上师所言,入道就只有一世。那不就是再说,我与沐上师,只能在这一世相逢。”
“如此说来,我更应该入道了。”
她们只有这一世,既然只有一世,那便尽人事听天命。
沐朝颜抿唇,凝视着她清澈的眼眸,斟酌许久才道:“我……没教过弟子。”
空青洒然笑道:“那我就是您的第一个徒弟,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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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空青拜入沐朝颜门下,成为了她的第一个弟子。
没过多久,五洲四海都知道,那个十六岁就结丹,十八岁到合体后期的少年琴师沐朝颜,收了一个极为年长的弟子。
空青以二十岁的“高龄”拜入妙音阁门下,成为新一代弟子里年纪最大的一个。妙音阁的新来的弟子对她好奇的要紧,每每空青去学堂上课,一群七八岁的小孩就围着她叽叽喳喳,怎么大师姐就挑她做弟子。
是因为她长得好看,还是图她年龄大,灵性不高……
空青倒也不恼,耐着性子跟他们一一解答了。
久而久之,孩子们对这个年长的侄辈都有所了解。
如此过了四年,与空青同届的孩子们都纷纷练气筑基了,只有空青还留在最初的学堂,连练气都没到。
她那些长开的小师叔们时常见她在藏书阁看书,抄写经文,完全不担心自己修炼的事,很是惆怅。
尤其是她那个只有十二岁却早早筑基的小师叔,忧愁得不行。
这一天空青照旧在藏经阁抄写经文,她那个贪吃的小师叔倚在桌旁,拎着一串葡萄啃,边吃边和空青吐槽:“很快就是四境大会了,你要是还没筑基,力宗那个刀无涯得把小师姐笑话死。”
空青笔尖微顿,扭头看向每天都来吃她零食的小师叔:“怎么说?”
她那个小师叔,葡萄籽也不吐,嘚吧嘚吧和她说了一通:“大师姐出山的时候,才十六岁,把当时的名震天下的刀无涯打的头破血流,刀无涯就单方面和大师姐结了仇。”
“刀无涯打不过大师姐,但收了一个好徒弟。那孩子,不过十岁就筑基了,说不定这次四境大会就结丹。”
空青“哇”了一声,很是好奇道:“如此说来,那个孩子岂不是比小师叔你还厉害?”
哪壶不开提哪壶,小师叔忽然觉得手里的葡萄都酸了,呸呸呸了几句:“修道路漫漫,现在看她是能耐,但往后几十年,谁先飞升还不一定呢!”
空青笑了起来,极为温柔道:“是极是极,小师叔说得太有道理了。修道路漫漫,何苦拘泥于眼前呢。”
她说着小师叔的话,把这小孩噎的没话说了。
小孩又从她长案上捏了一串葡萄,嘟嘟囔囔道:“反正你自求多福,我走了。”
她说着,拎着葡萄就踮脚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空青目送着她出去,见她没摔着,这才将目光收回来,重新提笔抄写了经文。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亮升了起来。空青这才恍然回神,将笔放下来,抬手揉了揉后颈。
就是这时,她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猛然转过头,却见一袭白衣的沐朝颜手持一卷经书,坐在太师椅上,静静坐着。
空青很是惊讶:“师尊,你怎么来了。”
沐朝颜收了书,抬眸望了她一眼:“你在这藏书阁抄书,不知时日。我担心你的伤,遂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