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落在一处僻静的小巷里，举目望去，黄叶若枯蝶纷纷坠落枝头。秋风萧瑟卷起，俨然一幅苍凉的秋冬之景。
空青抬眸，望了一眼灰暗的天空，颇有些感慨道：“苍梧城都快入冬啦，春山肯定下了好大的雪……”
此时一阵寒凉的秋风吹来，刮到了她身后的沐朝颜身上，引得她打了个寒颤。
空青连忙扭头，从纳戒中取出一件厚重的雪狐大氅，搭在沐朝颜身上：“很冷吗？”
沐朝颜倒是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嗯，有点。”
灵力被封，身躯又被曼殊寄生过，如今的沐朝颜已非昔日那个天下第一的剑道大能了。
空青小心地替她系好大氅，目光柔得好似盛满一汪春水：“没事，一会就带你回春山。”
沐朝颜仰头望着空青，有些疑惑道：“不在苍梧城中转转再回去？”
空青手一顿：“你想转转？”
沐朝颜颔首，伸手拉住空青的袖子，柔声道：“总觉得太久没见你了，在秘境时，有一堆旧友缠着。”
“等回了春山，你的那些师……”
说起合欢宗的花人，沐朝颜止住了话头，顿了顿继续道：“你的那些姐妹，肯定又是一窝蜂地围住你，问七问八的。”
“你又要忙着找花人的图纸，又要忙着搜集海灵遗留的灵石，到时岂不是更加没时间陪我吗？”
十六年前，纵使入有情道，可无情道的功法总还是在的。在囚笼之森的一甲子，她知道空青并未对她动情。
她与空青之间，总是她痴爱多一些。
是她执意要等空青动心，所以她处处有分寸，事事可退让。
哪怕见着绯月缠空青，除了拔剑之外，也不能做什么。
可如今不一样，空青是爱她。如此，她为何不能再多一些索求。
总归她时日无多，不多痴缠一些，届时真的身陨，空青怕是要很快就忘了她。
花人就是这样的……一半像曼殊沙华，冷酷无情，一半像应合欢，心怀大道。
纵然有私心，也不过是一段雪落无痕的旧情，再缠绵，也能超脱。
空青是个聪明人，她自然明白沐朝颜的忧虑从何而来。
她两手握着沐朝颜的衣领，俯身直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问：“你喜欢苍梧城吗？”
沐朝颜一顿：“……”
这雪团子般的小剑修抿唇，并未作答。
空青弯着眉眼笑了起来，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温声道：“既然不是那么喜欢，我们先回春山。”
“宗主，我们在秘境中被困了五日，合欢宗的花人们该是等急了。”
沐朝颜垂眸，纤长的睫毛微颤：“哦……”
一副不大开怀的模样。
空青伸手，将沐朝颜抱了起来，温声道：“别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一手抱小孩似的拥着沐朝颜，另一手捏诀，从沐朝颜的纳戒中，取出一枚金叶灵器，召唤道身前，淡淡道：“无论是春山……还是五洲四海的任何一处……我都会陪着你。”
“朝颜，我就在你身侧，哪也不会去。”
灵器化作了一枚一丈大小的金叶舟，空青抱起沐朝颜纵身一跃，跳到了上方，化作一道金色流星，朝春山飞去。
呼啸的寒风里，沐朝颜坐在空青身前，拥住她的腰，将脸埋入她的肩膀，轻轻点头：“嗯。”
————
越往春山，雪色越浓。
当空青载着沐朝颜穿过茫茫雪原，跨过崩腾的江海时，看到的就是一片苍茫的雪原。
片片雪花从暗沉的天空里飞落，擦着灵气屏障，纷纷落在了下方的针叶林。
沐朝颜团着大氅，仰头望着天空的飞雪，对身后的空青轻唤了一声：“空青……”
空青紧了紧她的大氅，又给她加固了一层阵法：“怎么了？”
沐朝颜稍稍抬眸望着她：“你与绯月初见时，也是这样的大雪吗？”
空青将她揽入怀中，轻笑道：“怎么又提绯月，你要是这么想她，不如我将你送到妙音阁，与她朝夕相对如何？”
她这一番应对，令沐朝颜满腔的情绪都无处发作。
沐朝颜抿唇，好一会才嘟囔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空青揽着她笑，好脾气地问：“好宗主，那你是什么意思？”
沐朝颜沉默了片刻，才不情不愿地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什么？”
沐朝颜望着这一片雪花飘落的苍茫之景，心头涌上无边的寂寥：“若是找到花人的图纸，也没办法阻止我的紫府崩塌，那我百年之后……”
“你与绯月在一起吧。”
空青轻笑了一声，没有回话。
沐朝颜顿了顿，哑着声音开口：“若是绯月陪着你，我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