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砚沉吟了一下,道:“不出意外,定的是延生的姑娘。”
段弦丝愕然睁大眼,难以置信道:“陆延生的姑娘都这么大了!”
“是啊。”梅砚眼角含笑,“都已经及笄了。”
话题很快就转回到段弦丝一开始惊讶的地方,她拖着下巴喃喃自语:“怎么人人都婚事顺遂……”
梅砚看她一眼,忽问:“方才你问我为何不会老?”
段弦丝凝神求详解。
梅砚却问:“你是见过我翁翁和阿公,他们老吗?”
段弦丝脑子里就回想起唐枕书和赵旌眠的样子,然后若有所思地说: “好像……也没老。”
梅砚点点头:“是的,因为心态好,不愁嫁。”
段弦丝:……
段弦丝愤而起身,一不小心还是把梅砚最为珍视的那只茶盏给摔了,上好的瓷釉摔得四分五裂,段弦丝只觉得自己一阵头皮发麻,然后迎着梅砚的目光笑了笑:“岁……岁岁平安……”
见梅砚的脸色还是不太和悦,段弦丝迫切地想要给自己搬个救兵,于是问:“宋青冥呢,我都来了这么一会儿了也没见到他人,他去哪了了?”
她说着就四处去张望,梅砚叹了口气,默默地拿了器具收拾地上的碎瓷片,边收拾边说:“书塾休旬假,翁翁和阿公说好了要过来小住,青冥亲自去接了,算算时辰,应当也快到了。”
也就是话音刚落下,院外就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同时还是宋澜那厮勒马的声音:“到了到了!”
梅砚与段弦丝对视一眼,然后一同出门去迎。
确是唐枕书与赵旌眠到了,两人一前一后从马车上下来,宋澜略带殷勤地去扶,被赵旌眠一把甩开:“扶什么扶,我需要人扶吗!”
说罢转身扶着唐枕书下了马车。
宋澜站在边上赔笑:“是是是,我扶墙都不扶您。”
……
等到段弦丝与两位外祖寒暄完,一行人便到书塾院中坐下,正好喝梅砚烹好的茶。
唐枕书喝着那盏茶,思绪不由地开始飘飞,便想到了多年前的段酥蓉,他对梅砚说:“从前我也喝过你母亲烹的茶,你如今的手艺倒是与她越来越像了。”
提及生母,梅砚心中难免哀感,面上却仍是含着笑的,垂眸说:“可憾生母无福,我也不曾见过她。”
唐枕书笑了笑,伸手一指段弦丝,“那倒不用遗憾,小郡主与你母亲长得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暮春时节,云槐落絮,段弦丝一身槿紫色衣衫,笑盈盈地坐在树下,一双杏眼略显懵懂,像春日里独有的紫藤花。
不等梅砚感慨一句什么,就听见赵旌眠一边心疼那只碎了的茶盏一边说:“这侄女长得虽像姑,性情却不像姑,景怀他母亲是多么稳重的人,哪儿能动不动就把这么好的茶盏子给摔了。”
说完还不忘瞥了段弦丝一眼,又添上一句:“怪不得你嫁不出去。”
段弦丝:……
“这地方没法待了。”段弦丝起身就要走,刚站起来就不甚把唐枕书面前的茶盏也带到了地上,茶盏碎裂的声音传到众人耳中。
宋澜“啧啧”摇头:“你们南诏用的是不是都是金碗银碗?”
段弦丝根本就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下意识地就回怼了一句:“动不动就用金银器,你当我们南诏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宋澜忍笑忍得辛苦,梅砚也忍不住道:“还是换金银器吧,说不定能省下一些钱。”
段弦丝面上涨红,嘴上却是一点都不肯认输,二话不说就出了门,说这就要启程回南诏去。
梅砚知道她不会刚来就走,站在书塾门口嘱咐:“别往山上去,出去转一圈就回来,晚上是阿公亲自下厨做斩鱼丸。”
段弦丝扬鞭策马,声音悠悠飘过来:“知道啦,表兄。”
——
段弦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骑马出来转一转,也能碰上稀奇古怪的事。
又或者说是稀奇古怪的人。
段弦丝勒马驻足,蹙着眉凝视倒在草丛里的人,心中的疑惑越来越甚:为何自己到山上猎只鸟都能遇见这种莫名其妙的人?
“还活着吗?”段弦丝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同寻常,并没有放松警惕,紧了紧手中的弓才下马靠上去。
草丛里躺着的人呼吸微弱,但还是有气儿的。
段弦丝思索片刻,然后伸手把人从草丛里捞出来,这一捞才看清了这人的样貌。
是个极为清秀的青年,眉目不是南国男子才有的婉约柔转,而自带着一股北方的刚烈之气,剑眉斜挑却不露锋芒,双眸紧闭却不失神采。
这一刻段弦丝都乱了,她脑子里想了许多形容男子样貌的词,又想了想自己熟知的那些俊朗男子,什么唐枕书赵旌眠,什么梅景怀宋青冥……都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