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父亲所写,看内容是对发现的那封来自宫中信件的答复,上头写了对将公主扮为男儿的忧虑,并恳切劝说崔元元不要如此行事,可不知为何,这信没有寄出去。崔闳眼神闪了闪,这是个美妙的偶然。如果不是崔药师胡乱翻找,可能这些存在会永远被尘封。
事关重大,崔闳怕惊动高素之她们,不敢假借旁人之手去做此事。他暗中命人联系了独居在府上的杨菩,约在自家城外的庄子中相见——也是高素之搬到东宫去了,要不然杨国夫人府与齐王宅邸相邻,事情也没那么容易办妥当。
杨菩是崔家的旧人,当初跟随着崔元元一道的,对崔家尚有旧情。她心中着实是纳闷,在见了崔闳幽沉森冷的神色时,更是一颗心直接往谷中坠去。
崔闳知道杨菩对皇后很是忠心,他也没准备询问,而是要诈一诈杨菩。他道:“如今大王已立东宫,皇后可是想过之后的事情?难道由着假凤虚凰之事一直下去吗?”
听到“假凤虚凰”四个字,杨菩心中一凉,这个秘密除了老国公和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皇后的旧人,就连崔家的郎君都不知情。她避开崔闳锐利的视线,心慌意乱道:“我怎么没听明白崔公说什么?”
崔闳轻嗤了一声,自顾自说道:“你不用再隐瞒,我已经知道了。皇后的意思是让殿下一直这么伪装下去,可如此一来,殿下要如何留下后嗣,她的王妃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说到此处,崔闳的眉头倏地一皱,王映霜与高素之朝夕相处,难道不知这个秘密吗?她若是知情,那王珩呢?他知道多少?是被蒙在鼓中,还是明知如此还要施为?
沉默数息,他舒了一口气,又继续说:“依照皇后的意思,殿下登上那位置只是权宜之计,未来终究将权力传到魏王手中,不是吗?殿下毕竟是个女人,哪能真的当那‘嫡长’?如今楚王出镇,而晋王谋逆失败已经被赐死,已经剩下最后一步了。”
杨菩瞪大眼睛望着崔闳,近些年虽然还会往宫中走动,拜见皇后,可许多的事情皇后已经不告诉她了,她并不知道皇后的计划如何。她心思纷乱如麻,嘴唇翕动着,什么都没有说。
崔闳看她的神色,也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露出了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继续用言语攻克杨菩的心防。虽然过去有女主专政,可从未出现过女子为帝王事啊。杨菩是齐王保姆,不管如何,都希望高素之能够平安快乐,做回她自己,那恢复公主身份,不就是最好的吗?
从杨菩的口中套出话后,崔闳强行将人留在庄园中做客,避免她去通风报信。他需要做的事情多着呢,要在朝中找到有力的力量支持,曾经与他一个党派的魏王党羽不必说,主要是谋得禁卫的支持。可北门禁卫掌握在皇后的手中,东宫六率那完全是高素之的亲信,他能够说动的只有南衙的禁卫,譬如金吾卫。
金吾卫大将军是由卫尉卿也就是临汾候陆天监兼任的,陆天监是淑妃的弟弟,原本是晋王的党羽,可之前因为郑家事,他与晋王府上起了嫌隙,故而没有卷入晋王谋逆事中。想要说通陆天监,得看淑妃的态度,可淑妃在深宫中哪能轻易得见?只能通过淑妃之女兰陵公主来了。兰陵公主的驸马郑瑛见弃在家,郑国公同样只保留一个爵位罢官赋闲,其妻咸阳长公主恐怕心中也郁卒,希望有个起复的机会。只是高素之和郑家走得不近,还被郑家郎子得罪过。
崔闳思绪浮动,很快就打定了主意,将郑国公当作突破口,毕竟他家两代人都尚公主,本身是荥阳士族,又和勋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事情做完了还不够,魏王还在皇宫中被控制着,如果魏王不出来,一切谋划都是空谈。
可要怎么让魏王出宫呢?他在宫中侍奉汤药,皇后如果替高素之谋划,就不会轻易让魏王自由。
思考良久,崔闳脑海中终于形成一个毒辣的计划。
泰始二十三年,五月。
高素之做太子已经有段时间了,朝中的格局未曾进行大变化,高素之只在中书、门下两省安排了些自己人,其余的维持着泰始帝当政时候的模样,就连崔闳都保持着侍中的头衔。倒不是高素之不想拿崔闳开刀,而是在一片乱象后,她要先求稳,将脚步站定了才好大刀阔斧进行革新。
端阳宴后,魏王府中传出消息,说是魏王妃暴病,恐怕命不久矣。魏王高望之知情后,心慌意乱,上书恳请回府一趟。他的要求合情合理,不管是皇后还是高素之都无法拒绝。她们先是派遣了太医前往魏王府替王妃诊治,得到的消息是魏王妃的确病重,不似作假。可高素之仍旧觉得有几分不安,魏王妃身康体健,过去从未传出有什么不治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