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问题,睡梦中的人不会回答。
元日大朝会便是休假。
朝臣们有了空闲,四处拜访亲戚,可对高素之而言,这不是闲暇。因为时间已经翻到了泰始二十一年,为了棉花的种植,作为使者的她,需要出发下江南了。
不管实际上关系如何,她的几个好弟弟呢,明面上还是会做做样子的,来齐王府上拜访,对高素之的身体表示关怀。
高素之心中暗暗冷笑,这几个好弟弟怕是巴不得她在路上出事。
除了诸王,几位公主也过府拜访。高素之与兰陵、舞阳关系都很一般,也没什么叮嘱的话。对着高神嘉这个亲妹妹呢,倒是有许多嘱咐的言辞,督促她读书上进。
高神嘉不想高素之离开,可这次不管她说什么都没用,圣人不同意高素之留下。她泪眼汪汪地盯着高素之,将自己的小荷包解下,生怕高素之在路上没钱用了。高素之啼笑皆非,将小荷包还给高神嘉,觑了眼一旁坐着的高满,笑道:“有平阳在呢,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高满哼了一声,起身摸了摸高神嘉的脑袋,又抬头朝着高素之:“你在苏州住在官邸吗?人来人往的,怕是不方便。我在那有座园林,你到时候过去就成了。”
高素之咋舌,好奇地问:“连苏州都有园宅?”
高满叹气道:“我阿耶封地在吴,我当然也想下江南看看。”苏州原称吴郡,她其实想跟高素之一块过去,可怕帝后不同意,再者就是京中还有事情要她处理,像乐善学宫,她得替高素之盯着呢。
现在的士人在意的还是诗书礼乐,可工部那边已经知道学宫的好处了,要走了学宫的书籍重新刻印,让工部的官员佐吏仔细琢磨。万一有人突然不瞎眼了,想要染指乐善学宫和一系列工厂了呢?
高素之肃容,很郑重地朝着高满说了声谢。
出发的时间定在了人日,此前高素之入宫一趟,又跟皇后说了不少的体己话。乐善学宫虽然交给高满了,可高满毕竟只是个公主,高素之还需要别人帮忙看顾,而那个人呢,自然是她的阿娘。
昔日泰始帝跟着神武帝南征北战,将府中大小事务丢给她阿娘。在战乱的时候,谁还管什么内外之别,她阿娘与一些朝臣往来交好,现在虽居于深宫中,过去联结的一切并未断了。都是河东旧族出身,是一点;而另一点呢,是她自己争取来。可惜在剧情中,这些好处都落到高望之的手中,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出门在外,你要小心些。”崔元元看着高素之忧心忡忡,这半年来高素之都对外称病。王府的医师是她的心腹,可有时候她又怀疑,那病症到底是真是假?残毒到底有没有跟高素之讲的那样彻底清空。她不忍心高素之长途跋涉,可朝中的一些臣子们说得大义凛然,泰始帝又铁了心,想要劝阻都无话。
“我晓得。”高素之点头,她也在暗中观察崔皇后的气色,见她终于振作起来,没再被愁思缠绕,便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她又说,“右相在苏州有亲友,他让我捎了一封信。”
崔元元“嗯”了一声,她抚了抚额,又想起一事。她问:“二娘早就知道了,是吗?”
高素之默然片刻,没再隐瞒,直接说:“是。”怕崔元元对王映霜有忌惮之心,她又道,“许多事情都是二娘与我一道做的,她与我志同道合。”
崔元元点头,发胀的内心浮动着一抹愧色。有对高素之,也有对王映霜的。王珩现在将高素之当作女婿,愿意支持齐王,可要是哪日他知道真相呢?难道一辈子隐瞒下去吗?那对王映霜而言,又何其不公,何其委屈呢?她先前觉得自己的草率害了素之一生,可哪里是害她一个人?
“阿娘?”高素之察觉到崔元元的低落。疑惑地喊了一声。
崔元元轻轻道:“以后怎么办呢?”没等高素之回答,她又自言自语说,“罢了,还远着,日后再说吧。”在这样的时刻,这不是最紧要的事情。
高素之默然片刻,仔细一琢磨,猜到皇后要说什么,她的嘴唇翕动着,最后也一个字都没说。她不知道以后会如何。如果王映霜想要自由,那她该怎么办呢?就算是无数次跟自己说把握眼前、及时行乐,可还是克制不住那些纷至沓来的,让人心情失落的杂念。
从宫中出来回到王府时,高素之已经收拾好心绪了。
府上的人还在匆匆忙忙地收拾行李,高素之这次出发并不是轻衣简行,王府护卫必定要带足。除了护卫、仆从,还有医师、匠师以及一堆王府官吏,浩浩荡荡一群人。
崔阊、崔闼两兄弟提前来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