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思绪仍在震颤着,眼前一幕幕仿佛浮光掠影,兴起而又破碎,很难找到一个可以聚焦的点。王映霜抬起手抚了抚自己的唇。她的眼神光像是横江的秋雾,有种如月色般的迷蒙与撩人。片刻后,她从恍惚迷离中清醒过来,原本平稳缓和的心跳骤然如鼓点咚咚擂动起来,面色瞬间笼上薄红。
她倏然间起身,想要离开小榻。
可高素之的动作更快,一改跪坐的姿势,朝着王映霜探出手,揪住她的袖子,不轻不重的唉了一声。
“做什么?”王映霜故作平静,可那一直染上耳垂的红晕出卖了她。
高素之凝视着她傻愣愣地笑着,好一会儿,才问:“你要去哪里?”
王映霜没回答,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她努力地平静自己的心绪,可陡然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的,她索性放弃了,任由心脏怦然而动。
“大王要做什么?”她反问。
“不做什么呢。”高素之的声音很轻,勾起的尾调像是飞扬的花叶。她的胸腔中萦绕着一股饱胀的情绪,她凝视着王映霜,被填满的心里,有数不清的轻快和欣喜。那股油然而生的喜意渲染了她的眉眼,让她整个人都萦绕着一种活泼的生机,像是要腾飞起来。
高素之没有松开手。
虽然无声,可王映霜也会意,她慢慢地又坐了回去,试图在高素之灼人的视线中平复自己的呼吸。
“明天吃什么呢?”高素之问。庖厨那边会解决的,这纯粹是一句废话,但高素之就想跟王映霜聊天,什么都好,只要能你一言我一语,一切就有了意义。
“大王想吃什么?”王映霜向来擅长回抛问题,她的目光与高素之澄澈的视线交错刹那,又仓皇地转走,她说,“反正大王别指望我洗手作羹汤。”
“我哪有这个意思。”高素之大感冤枉,她是那种等着娘子伺候的人吗?
“好,你没有。”王映霜说,她的心跳没再咚咚作响了,可还似吊在那儿,悠悠的荡动。
真是受不了。王映霜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
瞥了高素之好几眼,她梦呓似的低吟一声,说:“大王把头发放下。”
“啊?”高素之一呆,不太明白王映霜的意思,可也依言去做了,将束发的簪子取了下来,任由长发如瀑流般倾泻在背后。
王映霜盯着高素之看,双目一瞬不移,甚至抬起手去抚摸高素之的长发,比过去要出格大胆多了。王映霜也不是没有替高素之打理过长发,可心境毕竟有所不同。梳头的时候谁会想着轻抚。
高素之“唔”了一声,朝着王映霜挪了挪,拉近两人的距离。
“你看着好奇怪。”高素之努了努唇,声音压得很低。
王映霜深呼吸一口气,瞪着高素之:“大王这话什么意思?”
高素之将头摇得像是拨浪鼓,讪讪地笑着:“没什么。”
王映霜没有拿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她似乎没有穷尽一切追索高素之这个人的欲望。
高素之见她又不说话,心中莫名其妙地涌上些失落。喜怒哀乐何止是不由人?这变化来得忒快,阴晴不定的,连高素之都想给自己一巴掌,大骂一句“矫情”。
像是一瞬,又像是过了漫长的时间,王映霜总算是看够,她落在高素之后背的手往下一滑到高素之的腰上,自己的身体朝着前方一倾,趴在高素之的肩头。
高素之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手足无措了片刻后,也悄悄地、试探性地揽住了王映霜的腰。
哪知手才搭上腰间呢,就被她的王妃毫不留情地推开了。
这回王映霜的抽离可谓是迅速,根本没给高素之抓住她袖子的时间,就从榻边退开了,离了快半丈远。
高素之抬起头,困惑不解地看着王映霜。
王映霜低头,捋了捋衣裳上的褶皱,苦恼说:“我想静一静。”见高素之面上的茫然与失落并生,王映霜心中又浮动着一抹愧疚来。她飞快道,“很快就回来。”说着,也不看高素之的脸色,匆匆地离开厢房。
没到歇息的时候,还有伺候的人。
灵奴揉了揉眼睛,被王映霜的脚步声惊动,她小跑着一直跟王映霜到院子中,觑了眼又清又圆的月,在看看凛冽寒峭的积雪,她不解地问:“娘子这是怎么了?”难道大王欺负娘子了?
寒峭的风灌入衣领,王映霜一个瑟缩。
思绪像是一团搅拌在一起的浆糊,寒风一吹,也只是凉浆糊,哪能理清什么?
“娘子,外头冷着呢。”灵奴跺了跺脚,劝说王映霜回屋。
王映霜也是一时冲动。
回想了下自己超乎寻常的举措,她的脸上又是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