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换过纱布吗?”白鹭洲看那纱布都泛黄卷边了,“那你洗澡的时候……”
“我这样洗的。”池柚像小学生举手回答老师问题一样举起了自己的左胳膊,90度标准垂直角度,指尖朝天, 绷得特端正。
白鹭洲:“……”
虽然池柚举得很端正, 但洗身上又要洗头,她一只手在淋浴下面动来动去, 水还是难免溅到了纱布上。
而且看起来, 前两天她洗澡的时候也溅过水,因为纱布上有旧湿痕干了的团团轮廓。
拜这卫生间糟糕的门所赐, 池柚早上回黎青那边洗澡的时候黎青肯定不会待在房间里,要避嫌, 再见她就已经穿好长袖衣服了。池柚自己又不愿意和别人说,所以这么好几天过去,硬是没一个人发现。
白鹭洲把电脑放到一边,让它待机,一言不发地下床,拿上房卡出门了。
过了一会儿,她用门卡刷开门,回来了。带着从别墅公共区域找到的药箱,拎着药箱扣的食指和中指之间还夹着一卷新纱布。
“过来,我给你重新包扎。”
白鹭洲坐回单人沙发上,示意池柚坐到小茶几对面的空沙发上去。
池柚顺从地坐过去。
沙发很软,包裹性很好,坐进去就让人想要睡觉了。她打了个带眼泪的哈欠,把胳膊放在茶几上,困顿地盯着卷边的纱布,和手腕上的旧红绳。
白鹭洲拨开那条不知道谁送给池柚的红绳,动作慢而仔细地拆开了旧纱布,里面的伤被捂了三天,恢复得并不好。伤口分布细碎,有一些已经红肿化脓,情况很糟糕。
她用棉签一点一点将化脓的地方擦干净,很轻,几乎没有带动皮肤周围的伤处。
平时白鹭洲总是离池柚很远,池柚还没察觉出什么。这一次离得这么近了,老师还在给她做处理伤口这种较为亲密的事,池柚才忽然发觉,白鹭洲好像在刻意地不碰到她的皮肤。
白鹭洲给她拆旧纱布时,还有用棉签清创时,始终耸着手,手腕悬起,指尖也收得很高。
池柚发现这一点后,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故意抬了一下胳膊。
白鹭洲果然马上抬起了手。
她再次抬高一点胳膊。
这次白鹭洲直接收回了手,只是动作比较自然,像是普通地去换棉签。
“老师,是不愿意让我碰您吗?”
池柚直接问出了口。
白鹭洲的脸上没什么变动,心里却顿了一下。
可是想想,她也不必搪塞什么假话。
“嗯。”
池柚又问:“是不想让我这条受伤的胳膊碰您,还是不想让我任何一个地方碰您?”
白鹭洲:“……任何一个地方。”
池柚一下子回忆起很多细节。“那……之前不要帮我扶凳子,喝多了也不要我扶您,都是这个原因吗?”
白鹭洲:“是。”
“哦。”
池柚点点头,盯着自己的胳膊,手指动了动,中指和无名指无意识地点了下桌面。
“像这种事,您可以早一点直接告诉我,我就会注意了。”
“……”
白鹭洲动作停住,不禁抬眼看向池柚。
池柚这句话的内容和语气都很平常,听不出是在不开心闹脾气还是真这么想。所以白鹭洲需要看一眼她的表情,想从她的眼睛,嘴角,眉毛里面,发现一点端倪。
可是池柚的表情也很平常。
还是跟几秒前一样带着一些困意,有点百无聊赖,等着早点包扎完好睡觉的样子。
她没有生气,没有闹脾气。
甚至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白鹭洲出神了短暂的两秒,又垂下眼,继续手上的动作。
池柚觉得要是在白鹭洲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睡着了也不太好,就拿出手机,强打精神再坚持一会儿。
她手机静音了,一打开才发现今晚舍友们为了找她给她打了很多电话。
然后池柚用她能动的那只手一个一个对话框点进去,依次表示了抱歉和感谢,附言希望这个时间点自己没有打扰到对方睡觉。
因为一边手不太方便,她花了挺长的时间去打字。很有耐心,很有礼貌。
池柚点着微信,点着点着,忽然侧了一下手机。
她的头也跟着侧了一点,以一个稍微有点怪的姿势继续点屏幕。
这个动作挺常见的,一般父母在身边时手机上弹出什么少儿不宜的内容,或者不可泄露的重要工作信息过来时,人就会坐成这个样子。目的就是不让旁边的人看见自己在干什么。
池柚坐成这样,明显也是在防着白鹭洲,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屏幕。
白鹭洲又抬眼看了下她。
不言语,扔掉手上带血的棉签,又换了一根新的。
这一根新棉签的棉花裹得不太好,暴露了一小块竹签头在外面,白鹭洲没有看到。擦上池柚伤口的时候,池柚的胳膊抖了一下,伴着一声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