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我告诉你啊,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的,她是自杀,她自己没出息割腕死的,你不要随随便便污蔑我们家的清白!”
杨乐荷:“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很有可能涉及到刑事问题,最好还是……”
“什么刑事问题,你知道报警会闹得多大吗?!”
中年男人喝止杨乐荷。
“既然警察已经说了她是自杀死的,你们殡仪馆好好入殓火化就完事了,瞎操什么心?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你们?”
池柚忍不住开口:“叔叔,您就不想知道自己的女儿到底遭遇过什么吗?”
“我管她遭遇过什么,她自己愿意辍学打工,也是她自己愿意和男人瞎搞,我们家现在肯给她收尸就不错了。她死是死了,我们还要生活下去,她那点破事要是闹得邻里街坊人尽皆知,我们还怎么抬得起头?”
中年男人阴着脸警告杨乐荷和池柚。
“我告诉你们,我不会报警,我也不许任何人报警,你们就拿着你们殡仪馆该拿的钱,好好把人火化了事。我对什么侵不侵犯没兴趣,你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也不会找你们麻烦。”
池柚加重语气:“难道名声比真相还重要?”
中年男人听到这话,跟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冷笑好几声。
“我问你,小姑娘,就算她和男人搞过,你就能确定她是被强的吗?如果折腾来折腾去,最后找到那男的,查出来人家是你情我愿,什么罪都没有,怎么办,尴尬不?是,你一个陌生人,当然可以大义凛然搁这儿说好听的话,但回头闹得人尽皆知,我们被指指点点的精神损失费,是你能承担啊,还是殡仪馆来给我承担啊?”
“你……”池柚还想说什么。
杨乐荷拉住了她,叹了口气,轻声说了句“算了”。
“算了?!”池柚不可置信。
杨乐荷小声和池柚说:“我们要尊重家属意愿。”
池柚:“可……”
杨乐荷凑到池柚耳边。
“他家里还有个儿子,今年升高中,学校难找,所以现在很在意名声。我们确实也不能保证会查出什么来,这件事,我们尽到通知义务就够了。”
池柚却不同意:“但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牵扯到刑事案件,我们也需要报警处理,由警方来决定这个事情的性质。”
杨乐荷:“我们只是入殓师,我们没有这个身份去选择怎么处理。”
池柚:“刑事案件,任何人都有权力报警。”
中年男人听到了池柚对杨乐荷说的话,更激动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我是她亲爹,我都说不用深究了,你乱插什么手!”
池柚索性将心里的疑问都问出来:“她还没有成年,为什么会一个人独居在外?”
中年男人:“关你什么事?”
池柚:“你能养你儿子,养不了你的女儿吗?还是说,你女儿辍学打工,也是为了帮你养你的儿子?”
中年男人被戳破了心事似的,恼羞成怒:“你——!”
池柚拿出手机,按下110。
“你不肯报警,我来报!”
杨乐荷也有点急了:“池柚,我不是是非不分,但这样真的很容易给殡仪馆带来麻烦,我们还是先好好商量……”
“这到底有什么好商量的?!”
池柚不懂,不懂他们三个人究竟为什么在这儿纠结。或许世上不全是黑白分明的事,但这件事很显然就是黑和白、对和错、应该和不应该的区别。
就像她说的,哪怕就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但这万分之一发生在那个17岁的女孩身上时,就是百分之百。她作为送她最后一程的入殓师,如果连这点真相和尊重都不能给这个女孩,她做这份工作的意义是什么呢?
“杨姐,如果殡仪馆会觉得困扰,我之后会主动辞职。我宁可这是我上班的最后一天,今天,我也一定会把这个电话打出去!”
中年男人看池柚真的要按下拨号键了,着急上了头,怒目圆睁地冲过来,一把打掉池柚的手机,气极地狠狠推了对方一把,骂道:
“你有病吧!!!”
男人被气得厉害,手下没轻没重,直接将池柚推得向后摔去。
砰——
一声巨响。
池柚摔在桌角边,额头恰恰好撞在棱角上,撞击力度之大,那磕碰声让人听得心跳都要停止一秒。
那显然是硬物与硬物之间碰撞的声音。
是她的额骨穿过了薄薄的皮肤兜隔,和坚硬的木桌相触的响动。
池柚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摔得骨头缝都是疼的。她有好一会儿都看不见东西了,不知道是眼睛睁不开还是视觉出了问题,她用双手勉强撑住地面,慢慢爬起一点,不停张闭眼皮,努力缓和大脑中忽然涌上的极度晕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