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长的眼睫半掩,片刻后,眸光怔然的人缓缓闭上了眼。
灯火吹熄,房中陷入一片昏暗。
蒙昧的暗光如流水般映在墙上,风雨交织中,一道轻唤声低低响起。
“楚流景。”
“我在。”
回应的话语声温柔而明晰。
“我总是在的。”
雨声渐渐微弱,榻上之人呼吸慢慢变得安稳,墙上流光随风轻微晃动,交融的体息就这般未曾分离,直至到了天明。
翌日。
楚流景醒来时,身旁人已然没了踪影。
熟悉的冷香仍旧残存于身侧,叫她知晓昨夜一切并非幻梦,而触手所得的凉意却昭然告知她秦知白已离开许久。
窗外天光大亮,远处街市的叫卖声喧嚷,她怔了一会儿神,慢慢坐起身,梳洗过后换了身衣裳,便推门走出了客房。
早已过了用朝食的时辰,大堂中不见多少客人,阮棠与陈诺在客栈门外,与一名端着皮影箱的老者交谈,不知聊到什么,一时兴起,还买了两支皮影人回来把玩。
转头瞧见楼上走下的人,阮棠用手中的皮影朝她摆了摆手。
“楚二,你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晚?”
楚流景行至二人跟前,轻声问:“阮姑娘,你可曾见到卿娘?”
“秦姐姐一早便出去了,说是有些私事要去办,临走前还说你昨夜未曾歇息好,让我们不要吵醒你,令客栈的小二也留了朝食在后厨,你醒了便可以去吃。”
阮棠说着,语气禁不住愈发幽怨,“当初我受伤时秦姐姐都未曾这般体贴过,你们才成婚几日……”
鼻子便皱了起来。
而楚流景却并未在意她后来的抱怨。
“私事?”她微微攒眉,又问,“可知晓卿娘去了何处?”
阮棠想了想,摇了摇头,随即看向身旁人:“秦姐姐有说过她要去何处吗?”
陈诺将目光从手中的皮影上移开,回忆了一会儿,摇头道:“未曾说过,只是说要晚些时候才会回来。”
楚流景低垂着视线,望着腕上虚虚搭下的银链,微微敛了眸。
在大堂随意用了些朝食后,阮棠与陈诺见天色放晴,便生出了些外出闲逛的心思,前来桌边寻她。
“楚二,今日天色不错,你可要与我们一同出去走走?”
楚流景看向门外投入的光亮,思忖少时,颔首应下。
“也好。”
她回房加了件衣服,与客栈小二留了消息,便同阮棠二人离开了客栈。
客栈临河而建,较为清净,离最近的街市有一段距离。
三人沿河岸慢慢走着,楚流景见身旁人手中还拿着先前买的皮影,便问道:“阮姑娘喜欢皮影戏?”
阮棠点了点头,“蜀中虽有灯戏,但却与皮影戏相去甚远,更多见的还是杂耍乐舞的角抵戏,我只在少时随师尊去兰留时看过几回街上卖的皮影人,因此总想着何时再去兰留了,定要在城中瓦舍看看戏。”
闻言,陈诺握着手中的皮影人,道:“昨日来的时候我见前边的楼里好像也有这种小人戏,不如我们今天就去看吧?”
阮棠精神一振,看向身旁人,“楚二,你也去吗?”
楚流景望了一眼远处人潮,笑着应下:“也无不可。”
几人寻路旁商贩问过瓦舍方位后,便朝瓦舍所在街市走了过去。
行至长街,周遭人流明显多了起来,不少随身带着刀兵的江湖人打马自街中走过,四周茶楼食肆中亦坐满了游人,城内巡武卫严阵以待,每两刻钟便会巡视一次,因而街上人虽多,一切却都有条不紊。
阮棠见着佩刀走过的巡武卫,慨叹道:“说起来许久未曾见到燕姐姐了,也不知她如今情况如何?”
楚流景徐徐走着,“先前卿娘与燕司事传过一封信,她那会儿似乎已到了洛下,正在查赤潮帮之事。如今赤潮帮的易帮主与叶堂主都死于非命,想来燕司事应当也会前去青云山,阮姑娘大约几日后便可再见到她了。”
闻言,阮棠目光亮了起来,“那我岂不是既能见到青云君,还能与燕姐姐再见?”
话音未散,她又似想起什么,一时耷拉了眉眼,“只可惜师姐也要来……到时候与师姐汇合,她肯定便不会再允许我像现在这般乱跑了。”
听着她们二人的谈话,陈诺好奇道:“燕阿姐是什么人?”
“是监察司一位很厉害的司事,先前在沅榆便是她带人前去匪寨,救下了许多女子,还替那些女子翻案发声,主持公道。”
阮棠将沅榆发生的事与她大略说了一遍,陈诺听罢,认真道:“看来是和圣女一样的大好人。”
“圣女?”阮棠起了兴趣,“先前便听说你们苗疆圣女姿容绝世,武功也高强,还以一己之力带领你们寨中人恢复了苗寨兴盛,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