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夜空中晃开了一片霞光,银色软鞭反过周遭灯火,以凌人声势于半空翻飞舞动,愈发迅猛凌厉的令鞭影逐渐虚实难辨,恍若亮起了一道灼灼欲燃的虹霞。
阮棠脚下一踏,便以如此浩瀚鞭势朝那道端然身影打了过去。
若清风无法撼动山岳,那她便将之化为虹霞。
夕霞燎日!
日光尚能被虹霞燎尽,何况区区山丘。
令人惊骇的鞭风骤然打上重剑,原本厚重坚实的剑身当即发出一道铮鸣,持剑之人虎口一麻,为消其劲力不得不退后两步,而仍未消散的霞光却紧随其后笼了上去。
眼见黛色身影被霞光一点点吞没,俨然已再无转圜余地,众人皆以为这场比试就此分出了胜负,却听一声吟啸划破长空,脚下地面忽而微微震动起来。
灿然虹霞之中,一道雄浑的剑影如惊雷般从中出现,以雷霆万钧之力硬生生斩开了那片霞光。
望着渐渐衰颓的鞭势,阮棠心下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其他人未能瞧见,她身为局中人却看得分明,眼前女子被困于鞭域中时并未放弃抵抗,而是以重剑剑身一次又一次劈向鞭势,并随之借力,于虹霞缭绕下卷起了另一阵狂风。
而这劈开霞光的一剑,便是举狂风之力化作雷霆的最后一招。
眼睁睁看着重剑迎面袭来,阮棠一咬牙,扬起软鞭还欲再战,却见女子神色有些惊慌,一双眉攒了起来,身躯微微一转,劈来的剑锋终究偏了一寸,落在了阮棠身旁。
而未能来得及散力的两道身影便此撞在了一处,半拥着倒在了地上。
一阵低吟声响起,压在上位的女子缓过劲来,连忙撑起了身,看着身下人满面痛楚的模样,有些不安地问:“你……你没事吧?”
阮棠蹙着眉睁开眼,方要叱骂一声,却正对上了自上望来的那双琥珀色眼眸。
夜风拂过,将额前垂落的发丝微微吹动,星星点点的灯火落在那双澄澈眼眸中,恍若映入湖泽的一片星河,万般俱是温柔。
到嘴边的话语忽然止了住,阮棠偏开了视线,沉默着正要起身,却发现一只手还揽在她身后,为她抵消了大部分摔碰的力道,
方才的不满就此消散殆尽,她并未表现出来,只拂开了护在身侧手,语气仍是沉闷:“我能有什么事?”
女子站起身,见她依旧满面不虞神色,连忙磕磕绊绊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她顿了一会儿,困难地措辞,“我收不住。”
得她解释,阮棠未曾言语,心下却早已知晓并非眼前人的错。
夕霞燎日本就是流霞鞭法中最为霸道的一招,常人难以破招,她如今功法虽还稚嫩,但到底也得了师尊真传,要想打破她全力以赴使出的绝技并不容易,即便身前女子看起来占了上风,显然在破开鞭域后也已力竭,因此收不住招也不足为奇。
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仍在生气,女子望了一眼摊铺上已然卖空的糖食,有些沮丧地垂了头。
“你既然想要糖,那……就给你吧,我去让他把钱还我。”
“什么叫给我?本来就是我买下的。”阮棠下意识驳斥回去。
说罢,她却发觉了不对,“等等,你说你已付过了银钱?”
女子点了点头。
闻言,阮棠当即冷了神色朝卖糖食的商贩看去。
在瞧见二人方才的比试后,商贩早已心生畏惧,眼下见她冷眼望来,不禁咽了咽唾沫,连忙低头哈腰地从怀中取出方才二人付过的银钱,打着哈哈道:“大约是小人记错了,忘了这位姑娘给过了银钱,这包龙须酥就当是小人送与二位的,还请两位娘子见谅。”
退还的银钱被他有意混在一处,而阮棠细瞧之下,却发现左右数目不一,她买糖时花的钱显然要比身旁人多了一倍。
知晓自己是被当冤大头宰了,少女顿时怒从心起,一鞭将这商贩的摊铺扫成了两半。
“奸商!”
总算出了口恶气,阮棠再看向身旁女子,知晓是自己误会了她,于是将最后一包龙须酥递了过去。
“这糖便给你吧。”
女子眸光一亮,一双眼睛巴巴地看着她,似还有些不相信。
“真的给我吗?”
带着光彩的眼眸好似比街旁的灯火还亮几分,盈盈湛湛地透着水色,浑似只得了主人奖赏的小狗。
阮棠心下忽然涌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面上却仍装作不以为意。
“说了你赢了便送给你,何况本就是你先买下的,自然是真的。”
女子欣喜地接过了龙须酥,想了想,又将刚刚退还的银钱放到了她手中。
“钱,给你。”
阮棠皱了皱眉,“不必。”